“老人家还需要什么?”
事实上,这大概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大小姐显然犯的是以貌取人的毛病,也许和她看过的大量武侠小说有关,雨夜的夜晚,昏暗的灯光下进来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给主角送经验的反派角色身上,因此下意识的以为这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老阴逼,苏寒是可以理解的。
单从相貌气质看,这老头长得的确是有些阴险了点,干干瘦瘦的,一看就像是那种猥琐的幕后大boss。
他喝着茶,暖了身体以后,似乎是对客栈生出了些性质,不过很快目光投到苏寒身上,苏寒的相貌和气质显然是过于突出了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书生,”老者又拿出个杯子,朝着一旁擦着桌子苏寒招呼道,“别做小二的活计了,过来和老朽说会话。”
苏寒也不推辞。
既然多了个莫名其妙的成就系统,苏寒也想试着触发一些别的成就,擦桌子这种事既然触发不来,也就懒得继续去做,于是他安稳坐下,接过老者递过来的茶杯。
“老人家想聊些什么?”
“你是落榜的书生吧,怎么呆在这种地方?”
苏寒无奈叹了口气,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他只好把之前忽悠张捕快那几句话拿出来,然后再说一次,对面的老人只在听到那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始终低头,小口的喝着茶。
两人沉默了一下。
“会下棋吗?”
苏寒略显疑惑看了老头一眼,诚实答道:“不会。”
“没学过?”
“没有。”
“这里有棋盘吗?拿一副过来,老朽正无聊,正好教教你。”
“这个也没有。”
苏寒看到老者的手抖了一下。
“那诗词歌赋呢?有没有什么作品,背几句出来给老朽听听。”
老人悠哉喝着茶,却是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
这老头要干什么?
苏寒被问得懵了个逼。
他书生的身份还没被质疑过。
因此这半个月以来,苏寒没再想着给自己随口编出来的身份擦屁股,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金榜题名的打算,当然是拿不出什么诗词歌赋的——九年义务教育下来倒是背了不少古文和诗词,不过都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的应试教育,现在真要让他和一个古人讨论诗词,怕是讨论个一两句就要露馅。
不过这老头应该也没什么坏心思。
大概是闲着无聊,想讨论一下诗词,又或者是提点一下年轻人——毕竟不是什么轮回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犯不着和苏寒这个穿越者勾心斗角。
苏寒不是很想应付这老头,可想想自己的成就和修炼大计,只好捏着鼻子忍了下来,他打量了一下老爷子,外面套着粗布衣裳,底下却是丝绸的内衣,脸上没几个皱纹,油光透亮,坐在那里一副阴险狡诈的反派德行,不过也有一种身居高位的气场。
于是苏寒更加确认了,这老头应该是长夜漫漫闲的蛋疼,跑过来隐姓埋名指引迷途的莘莘学子来了,这要是放给一个真正的落榜书生,估计现在已经兴奋的晕了过去,可苏寒对金榜题名毫无想法,自然连应付一下的打算都没有。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冷酷无情的回答:“没有。”
老者有些懵。
他赵宗实好为人师在京城里几乎是人尽皆知,被他提点过的寒门子弟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每次他穿成这样“微服私访”,不管认不认得出自己,那些书生们都会当成是天降的机遇,然后迫不及待的拿出自己的得意作品来吟诵一番。
不过他当然有自己的考量,每次变装行事之前,会提前调查书生的功底,以免碰到朽木砸了招牌,不过今天还真不是这种,他看眼前这书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确是起了爱才之心,可这样的回答,他还真的第一次见。
是看破了我的身份,害怕招惹麻烦?还是担心诗词不够精美,入不得我的眼?
赵宗实始终没往苏寒没有真才实学上面想。
于是他干咳一声,小声提醒道:“这个……可以有。”
苏寒也是懵逼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自己学生时代没及格过的语文成绩,真心实意的回答道。
“这个……真没有。”
这反而勾起了老人的好奇心。
赵宗实忍不住追问:“诗赋、策论,都是科举要考的东西,你既然进京赶考,必然是要温习功课,现在却说没有作品,老朽我却是不信的。”
“既然没有作品,那老朽就现场考校你一番,你若真有才能,老朽一封信送你去太学府进学,也不算上什么难事。”
话说到这里,这老头也不掩饰自己是个官这个事实了,不过所谓“一封信送你去太学府上学”,就显然是为了显摆身份而随口说说的言辞了,太学府的选拔虽说并不严格,不过也对门户有着不低的要求,寒门学子想要进去难如登天。
而且每年要交的学费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更何况,苏寒是真没打算当个读书人,也没想当官。
当官了一个月就休假一两天,发生个大事小事要出来背锅,每天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要是京城当官就更惨了,每天天不亮起床,瑟瑟发抖的蹲在皇宫门口,和一帮要饭的似的……这是给人干的事?
他宁可找个山沟沟去打坐,反正已经辟谷了。
不过老人毕竟是好意,不管是因为无聊解闷也好还是真心想提点一下苏寒也罢,苏寒还是站了起来,作了个揖实话实说道。
“学生已经无意考取功名,就不耽误老大人时间了。”
“无意?”
老人眼睛立刻瞪了起来,呼吸也急促了不少,显然是在积蓄怒气,他一拍桌子。
“读书成材不思忠君报国?你这书生!你这书生!!”
苏寒还没说话,楼上大小姐却是跑了下来,显然旁听很久了,她一下来就拉住苏寒的手,然后拼命解释道。
“有意的有意的,苏公子只是有原因,其实心里希望金榜题名的,大人不要动气,待我和公子好好说说……”
大小姐的话让老人面色稍霁,随后她又拉了拉苏寒,脸色有些着急。
“公子你快吟一句诗词啊……”
赵宗实也不生气了,瞪起了眼,他倒想看看苏寒能作出什么诗来。
大小姐似乎更是上心,甚至急出了一丝泪光。
苏寒有些无奈,既然大小姐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背点什么献个丑,作沉思状搜肠刮肚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
节操这种东西,一旦丢弃,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穿越过来第二十天整,本想低调修仙的苏寒却被自己的帅气所拖累,不得已,做起了他无比鄙视的文抄公的职业。
对不起了,小吴同志,要借用你的名句了。
苏寒轻咳一声,端起茶碗,深情注视着它,然后低声吟道。
“你看这个碗,它大又圆,就像这桌,它方又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