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刚才来不及躲闪的惨剧再次发生，顾凡干脆下半身跪在箱子里，上半身贴墙呈壁虎状，竖着耳朵偷听。
隔壁有桌椅响动的声音，想来是董事们开始落座。
刚一开始就有一个陌生声音来做开场白，说得无非是关于公司最近的业绩出现大幅度下滑，公司将做出怎样的整改方案。
这就又使得顾凡昏昏欲睡，他既听不懂也不想听，这种事情离他太遥远，简直比老师讲课的催眠效果还要好。
况且他来偷听的目的只有一个——弄明白赵一凯到底面临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顾凡简直都要被自己的讲义气给感动了，于是他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保持清醒。
可惜高冷如赵一凯在会议开始的前一二十分钟始终没有出声，顾凡简直要怀疑他到底在不在场了。
突然，一个嘶哑又显苍老的声音插入讲解，直接打断了一直介绍公司当前状况的那个人。
“没必要说这么多。”那个声音不急不缓，却压过了在场的所有杂音：“这次公司面临的危机是有人背后操纵，我想各位也都心知肚明。你说对吗？赵董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熟悉的称呼让顾凡有了精神，恨不得整个人都嵌进墙壁里。
接下来果然是赵一凯冷冷的声音：“如何？”
是又如何？顾凡听得出来赵一凯的不悦甚至隐藏着怒意，但与他朝夕相处多年也极少见他的情绪如此波动。
顾凡暗想，自己来的这一趟真不亏，肯定是有什么事挑战了赵一凯的底线。
“而且那个有着绝对权势的人已经对我们下了通牒，你却一个人瞒到了现在，对吧？”这个声音明显是针对赵一凯的。
赵一凯没吱声，顾凡也无法想象此刻他是怎样的态度。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不啻于一声惊雷把顾凡烤得外焦里嫩，“那个人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你把那个叫顾凡的年轻人辞退，你为什么要放弃公司的利息去保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会议室里此刻已经有一些细碎的讨论声了，矛头无一不指向赵一凯。
“呵。”赵一凯只是淡笑一声，开口反问：“廖总消息灵通，从哪知道的？”
“请赵董先回答我的问题。”廖总不依不饶，很显然他对赵一凯的成见早已累积。不只是他，就是在场的其他股东董事也有不少对赵一凯红了眼，他们根本不甘有这么一个还不到三十的年轻人骑到自己的头上。
“赵董这一手玩得可真任性啊，为了一个没用的人放弃一个大公司。”立马就有人添油加醋地瞎附和。
“那是，赵董才多大啊，正年轻呢，哪会在乎我们这些糟老头老太创建的公司的死活？”
“哎，这么大的事竟然瞒下来，现在公司的维持运营都是问题……”
“各位。”赵一凯分贝不大的声音竟压住了那些呛人的话语，顾凡知道这估计是他怒极反笑了：“顾凡是谁？”
他突如其来的一问让会议室一时陷入死寂，但很快有人接话：“不就是你带来的那个设计部副经理吗？”
“在场真正认识他的有几位？”
又是一阵沉默。
似乎是迫不得已，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也是赵董你安排他进公司的吧？我查过了，他之前的工作经历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小推销员，何德何能一进咱们公司就是设计部副经理？”
“避重就轻。”赵一凯微微一哂：“你应该查过他的学历。”
这种时候就算顾凡看不见，他也可以猜想到此时会议室的人应该都在等待那个声音的主人给一个答案。
“美院特招生。”那人硬着头皮道：“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有资格担任咱们公司的员工。”
“聪明。”赵一凯顿了顿，然后无厘头地冒出一句话：“你说了实话。”
然后是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和赵一凯走动的声音，他边走边说：“廖总，很抱歉。”
突然有人开始念一份资料，顾凡刚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这是赵一凯安排的人。
“顾凡，出生于2030年，三岁时被市中孤儿院收养，父母不详。十七岁时参加国家绘画比赛青年组一等奖，国际比赛二等奖，后被中美特别收录。”
他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很快安静下来的会议室就传来了抽气声和惊讶的窃窃私语，然后赵一凯就继续说道：“廖总，你从今年的二月十七号就与这个人在社交软件上频繁交谈，也就是你所谓的那个不能惹的人。”
会议室里的PPT白墙浮现出一连串的信息记录，直接映衬出了某个人变得苍白的脸。他喃喃道：“该死……怎么可能……”
“所以，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和搞垮恒D公司的这个人有如此密切的来往？”
顾凡被赵一凯一连串的话惊呆了，原来他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
再另一场舆论发酵完成之前，赵一凯的一声鼓掌唤醒所有人：“散会，廖总留下。”
顾凡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手心里已经被冷汗浸湿，整个人甚至都在微微颤抖。幸而赵一凯说出了他所经历过的最光鲜亮丽的那一面，而非说出他当年没有选择中美的原因。
等到其他的人散尽，顾凡也再听不到会议室里的声音了，似乎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说话也没必要再刻意大声。
他有些虚弱地把腿挪出箱子，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马拉松，心理上所承受的刺激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为什么会有人指名道姓针对他，要把他踢出恒D公司？就凭他平时的生活圈子，除了赵一凯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个等级的人了……等等。
顾凡的脑中闪过一种可能，让他不得不去相信。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档案室门，下到十七层然后坐电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再翻看公司的联系人列表，之前的那个姓张的秘书电话直接清空，再用手机按照记录打回去显示的也是空号。
果然，为什么王坚仁会正好在自己走投无路时自己找上来？为什么那个姓张的“秘书”会“不小心”发错了信息？为什么他来档案室连门都没有锁？因为他被算计了。
他根本就是在走一条早就被设计好的路，逼他走到这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