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间并未关门。
墨晓昔也不用多考虑要不要敲门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站在屋内的一扇大屏风旁。
他四周环视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古朴肃穆，但是她总觉得，这幅场景好似在梦中见到过。
是那个春梦。
此时的慕容宸，正坐在书桌前，认真查看部下上呈的折子。
桌角上有一盏灯，在夜幕下，烛火映照着他完美的侧脸，衬得他一向生人勿近的脸都染上了几分柔和。
“坐。”他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墨晓昔看着他，仍然是低着头，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来一样，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惊讶。
她挥一挥衣袖，大方坐在了下方的椅子上。
“南疆香料一案，你可查到些线索？”她率先开口。
慕容宸依然没看她，注意力一直放在手中的奏折上，听了她的问题，他便拿出旁边放着的一封信，朝她甩了过去。
“这是什么？”墨晓昔接过信，狐疑地看他一眼，见对方还在仔细看奏折，她便把信拆开。
细细浏览过后，墨晓昔的眉头也锁在了一起。
“这上面说，南疆势力已经渗透京城许久，许多王胄贵族的府邸上也有南疆的奸细埋伏，是真是假？”
鉴于许烟彩的例子，要说少数官员府邸上藏有南疆奸细，那倒还有几分可信，可如若按信上所说，南疆势力渗透京城已久，甚至藏身大量府邸，其中的危害性不言而喻。
若非有足够的野心和目的，怎会如此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潜伏在京城？但这具体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算是默认。
“你怎么看？”慕容宸说这话时，已经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墨晓昔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当务之急并不是要彻查这些具体的奸细有哪些，而是，弄清南疆人的目的，找到京城内的那个施令人。”
一切重大的行动都必然会有一位最主要的接线人，更别说此事牵扯两国，涉及地域人员广泛。
“能调动这么多细作的施令人，必定不是常人，此人要么在朝为官位高权重，要么在京城内某一领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按照成功接线的方式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后者往往会出现在一些大型场合，并且与官，与商，与民都可以有密切往来而不让人起疑，这样的人灵活性更高，隐蔽性更强，获取消息的途径也更广泛，若是日后身份暴露，也可倚仗先前大好的名声来洗脱嫌疑，上演一个被人诟陷的戏码，绝对是施令人的不二之选。
但若是按照细作的藏身之处来看，也不排除有前者的可能，如信所言，既然能藏身在许多王胄贵族府邸上，就必定有足够的权势与财力来打点，一般的名士难以拥有这般大的影响力，而且，在官员家里安插细作，就是在其中安插眼线，我想，这是历朝历代企图独揽大权的王臣，都会做的事吧。”
她简单的分析了一下，把自己的看法陈述出来。
慕容宸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赤红色的眼睛上，在提出自己的看法时，她的眼睛始终都是神采奕奕的。
听完她这片刻的分析，慕容宸的心里划过一抹赞许，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用右手背撑住下巴，细细看她，再次兴味道：“你觉得，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目的？
墨晓昔偏了偏头，像是没发现慕容宸充满探究与玩味的目光，又抬头看看房梁，思虑良久。
“这可难说……
与南印国统一的政权相比，南疆却是些部落联盟的统称，部落之间在外是协力同心，在内却是四分五裂，此番作为，普通人可能会认为是南疆部落觊觎南印国的江山，但仔细一想，如此内外不一的联盟，若是真想瓦解南印国，只用派遣细作的方式是没有实质效果的，若是连自己的部落都保卫不了，反而来蚕食南印，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最后的下场难免是内忧外患，家国覆灭。
所以，我认为这次南疆的行动的最终目的或许会有削弱南印国实力的一部分，但直接目的，却不在这里。”
慕容宸适时提醒道：“南疆的几个部落确实无关紧要，但若是，他们与他国联合……”
墨晓昔收回朝天的视线，对上慕容宸的眼睛：“你是指……北曜？”
这片大陆拥有统一政权的大国唯有北曜与南印，周边即便是有些小国，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若是真有人欲与南疆部落联合妄图削弱南印国力，北曜首当其冲。
慕容宸身子往后，靠在木椅上，神情也有些微重，他缓缓开口：“放在以前，本王自是不把北曜放在眼里。可近几年来，北曜的老皇帝身体日渐衰弱，整日在后宫休养调息，不问政事，所有的权力，都落在了当今的北曜皇太子手上。”
北曜皇太子，墨晓昔听闻过，与慕容宸的年纪相仿，是在几年前才立的，不过数年，却能在北曜立下赫赫声威，掌管内外朝权势，做事雷厉风行，干练果决，举国上下无人敢反对，在他摄政的这些年，更是颁布施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让北曜国力日盛，尤其是兵制改革，令北曜的军事实力大增，在与南印国的边境上冲突摩擦更甚。
如果北曜皇太子有吞食南印国的野心，那么他与南疆部落的联合就有了目的。
“北曜皇太子再厉害，南印国不是还有你和那个什么宁王的嘛。”墨晓昔冲他眨眨眼，想要缓解一下这过于浓重的氛围。
慕容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若是她的说的话能把后面那个人去掉，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两月之后便是国宴，届时，本王自去会会这北曜皇太子。”
墨晓昔应和着点点头。
瞧着她不太关心这件事的样子，慕容宸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南印好歹是你的国家，与北曜的事，你就这么不在意？”
墨晓昔抿嘴，心里闪过无数个答案。
说实话，她才来这个世界仅仅将近两个月，要说什么对南印国的家国情怀，她还真的没这么深，说她真正在意的国家吧，那也只有阿中一个。
见她的神色有些纠结，慕容宸也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如你所言，在京城里地位举足轻重的名人，会有哪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