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回来时,朱佳刚把白天从叶行长处了解的情况做了整理。
“妈,您怎么回来这么晚?”
母亲并没有急着回答她,从玄幻处换了拖鞋,手中的雨伞还在滴着雨。
是的,刚刚她也目睹了那场****,似乎要把整个宁城吞噬掉。
她接过母亲手中的伞,撑开晾在阳台上,屋里开始变得闷热,玻璃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闷热过后是透心的凉,深夜还得插上电热毯来取暖,好在,十月份就可以供暖了,这也许是北方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儿。
母亲换了鞋又去了洗手间,许久才从里面出来,只是眼圈有些微微泛红,像是哭过一般,情绪也很低落。
坐下一会儿功夫,已经叹了好几次气。
她熬了一杯姜糖水,递到母亲手上,淋了一场雨,总得熬些姜汤取暖才行。
“妈,您趁热喝了,”
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确实惹人心疼。
突然,母亲失声痛哭起来,这样子让她更加手足无措,只能坐在一旁不断的安慰。
“妈,蔡…蔡阿姨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母亲略微点头,情绪还是有些激动:“前段时间在超市见到她时,她还挺精神的,还说等有空几个老邻居一起聚聚,”
她抽了一张纸帮母亲擦了擦眼泪,母亲继续说到:“你知道吗?你蔡阿姨当了一辈子音乐老师,教书育人无数,也算行了善吧,多好一个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妈,生命本无常,您也要放心自己身体,莫再哭了。”
“你妈我活了大半辈子,道理我都懂,你是没到医院看,受不了,真受不了,”
“她就那么孤苦伶仃躺在ICU
病房里,医生不让进去视探,好说歹说才让我们轮流进去看一眼,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就那么扑闪扑闪着眼睛盯着我们几个,脖子处还插了那么粗的管子,受罪啊闺女,”
根据母亲的描述,她已猜到蔡阿姨躺在床上痛苦的样子。
“那蔡阿姨的家人都来了吗?她不是有个女儿在国外工作吗?”
“来了,都来了,你蔡叔叔身体也不好,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看着病人遭罪偷偷抹眼泪。”
“妈,您还没吃饭吧!要不我给您煮碗面,”朱佳在尽量转移话题,这个话题太沉重。
安抚了母亲的情绪,睡觉时已经十点多。
翻来覆去很久,她才渐渐进入梦乡,不过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她起身去了一次卫生间,她发现自己最近睡眠很差,夜里醒来是常有的事。
为了不在上班时顶着熊猫眼,还是强迫自己继续睡,就算是装睡也得睡。
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她没有丝毫犹豫,最近她在看关于时间管理和自律方面的书,她觉得这些书对她有很好的用处,至少目前来看,她赖床的不良习惯有了很大改观。
自律的人最可爱。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给她做好了早餐,一杯牛奶,一份煎蛋,还有米粥。
母亲多年来坚持走路去上班,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再走上十分钟的路,便是母亲工作的地方,母亲说要想管理别人,让别人信服,自己首先得做到所要求的事。
再过两年母亲就可以退休了,等母亲退休她要带着母亲去四处旅游。
星期三,大厅里人比周一的时候少一些,因为下午要开例会,所以她去了南大楼开会,各部门领导都已经聚齐,经营指标分析会,主持会议的是市场营销组组长何欢,她的PPT做的也是一绝。
代替那些晦涩难懂的数据的是更加直观的分析图,各种颜色代表近期的数据上升下降曲线。
不愧是跑营销的,嘴上功夫相当了得。
等她到家门口,就听到楼下有人议论蔡阿姨,住在这个小区的都是当年和父亲他们一批搬进城里的老邻居、老街坊,跟蔡阿姨自然也是认识的,只不过后来到了城里,接触的少了,见面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一来二去,关系也就淡了下来。
她也是隐隐约约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回到家时,家里冷冷清清,母亲又没有回来。
中途收到了一条消息,当时在开车她没有打开看,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难得的好天气,她打开了微信。
有一条母亲发的朋友圈动态,母亲极少在朋友圈里发动态,今天是个例外
:2017年9月22日,阳光很好,我们一众姐妹在病房门口,看着老蔡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我想她肯定有很多话要和我们讲,我想她也在期待那次聚会,想到她这般讲究体面的人,临终前却百般遭受病痛折磨,这些都不是她所希望的,终于,她还是走了,插了管的地方被缝起来,她的脸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就算这样也掩盖不了她曾经年轻有美丽的容颜。
她曾经年轻过,我也是,我们都会老去,都会有这一天。安息吧!老蔡,永远的好邻居,好姐妹!
“蔡阿姨,”她哭出声来,小时候蔡阿姨家和他家住在同一个院子,他们集体住镇上,一排排整齐的瓦房,每排住着三户人家,第三排第一户是蔡阿姨家和她家,她最喜欢和蔡阿姨的女儿在院子里玩,父亲和蔡叔叔在院子中间的大杨柳树下支了一张桌子,相互切磋棋艺,蔡阿姨的女儿大她几岁,二胡拉的特别好,还会唱歌给她听,她们会在父亲没有下棋的时候坐在那里写作业,玩儿游戏。
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光景,随着岁月一点点增长,所有人都开始有了在城里买房的欲望,接着一家、两家、三四家……几乎整个巷子里的人都搬离了农村,扎根城里,关起门,各自过各自的生活,父亲从乡镇调到县上,也搬离了小巷。
如今草长莺飞,当初的东镇一片繁华,小巷早已不复存在,偶尔有人说起,也会说,我住在“书生巷”,这个名字还是当时镇上的人给起的,住在东镇“书生巷”的人都了不得,是些有文化,吃公家饭的人。
“书生巷”的房子现在都是二层楼房,名字至今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