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刚往外面走出几步,便迎面遇上了一个佝偻着身子,满脸黑灰,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烈颤动着的老头。陈二背着她婶子的尸体,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体,靠近看清那人藏在黑灰中的脸,不由得又是一惊。
“老爷子?怎么是您?快,快坐下,没伤着您吧!”
陈二心里这才明白,原来方才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尽然就是艾莘她父亲。这也不由得让陈二心里泛起了疑惑。虽说老头和她婶子是沾亲,却不是亲兄妹,面对如此大火,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居然冒着生命的危险舍命来救,那绝对不是普通的亲戚关系能够做到的。
“没,没,缓缓。唉,可惜了向东老头了,他随我一起进来的,怕了一半就呛死了,舌头都他妈的被烧成肉棒子了,可惜了啊!”
老头的整个喉咙此时也估计是如同艾莘她婶子的干尸一般,用尽全力地才挤出几个像是公鸭子,又像是驴车车轴咯吱的声音。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陈二见老头一时间缓不过来,便在一旁找了个空地,将她婶子的尸体放下,准备休息片刻。
“这,这是啥?“
老头一边尽力的清着嗓子,一边被尸体的气味熏得直流眼泪。
“尸体。”
陈二轻描淡写。
“尸体?什么尸体!谁,谁的!”
老头身子一震,一把抓住陈二的小臂,浑浊的眼睛藏在一片黑色的恐惧里。
“穿着,样貌已经完全认不清了,但,但我是在她婶子的床上发现的…”
陈二顾及着老头的情绪,吞吞吐吐,又将尸体挪到了老头身旁,转过头去。
老头突然鼓出了眼球,两个深凹的眼眶迸出比焚烧了这个院子更猛烈的火焰,有随之被鱼贯而出的泪水所浇灭。老头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柴火棍一样的手指,将那件包裹着尸体的衣裳轻轻撩拨开来,拾起尸体那只狰狞地枯手,一边端详,一边喃喃自语。
“是她,是她,没错,是她婶子。只是她现在闻起来,让我饥饿又痛苦…狗日的,狗日的土匪,老子,老子要剡了你全家!”老头身体一紧,全身青筋暴起。他死命的一把抓住陈二地手臂,咬牙切齿地,吐沫横飞地,面目狰狞地喊叫着,“走!走!我去杀了那狗娘养的!你见过他,你带我去找他!”
陈二被老头这突如其来的暴虐给吓得慌忙往后退去,他神色恐惧的朝着老头抖动起两片猪肝似的黑色嘴唇。
“老爷子,老爷子,你先别急,这事儿有蹊跷!不,不是土匪干的呀!”
“你说啥?你护着那个土匪?”
老头张开一张牙齿东一颗西一颗地臭嘴,仿佛是要吃了陈二。
“不不不,老爷子,您误会了,听我解释…”
陈二向老头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又向他展示了尸体胸前的那道峡谷一般伤口。
“啊啊啊,哇哇哇…”老头只看了一眼那伤口便不忍再看,他弓起原本便佝偻的身子,低垂下头颅,从那张喷出焦丑气味的嘴里嚎叫出肝肠寸断的情感,“你,你的意思是说,她,她是被人先用剪子捅死,又被烤了的!死了两次!两次!哇哇哇…”老头抓住陈二的手跪倒在地,像是突然老了百岁的老人,又像是突然年轻了百岁的雏儿,剧烈的抽搐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老,老爷子,我这也只是猜测,你别太过动气了。当时院子里应该只有艾莘和叶红两人,我这也是瞎猜的。”
“叶红!”
老头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脸上的皮肉开始急速的跳动,像是数以万只跳蚤的群体暴动。
“不会吧,我看她平时与她婶子关系甚好,怎么会有杀人的企图呢?”
“你不懂,你不知道。这小婊子,心肠歹毒哩!我,我,我杀了她!”
老头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全无方才的失魂落魄,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杀气!
老头说完话,便抓起了地上那把乌黑的剪刀直起身来。却突然发现,在院子围墙的外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已不知站在那里看了他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