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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千里之行(三)

娄映平听说水二柱也是娄夷仕所出,客气的把她带进府里端茶招待。

水二柱见他眼神戒备,猜到他担心自己要夺家产,只觉好笑。她进来后发现这院里比外面看着还萧条,就说说她能看见的地方吧:一路过来院墙上爬了多少青苔,有的屋顶上还长了几丛草,也不见人去修理。也是,偌大一个府里来来回回的没见几个仆从,谁去修?还有她落坐的茶厅,里面光秃秃的就一张八仙桌和几张椅子外加靠里一张铺着席子的竹塌,茶几、绣墩和脚凳这些都没配,更别提旁的精巧的东西了,连墙上挂的仅有的两副字画一看就知是假的。

就这么一座被败光了(或者是被当年出逃的众人抢光了)的破府院,掘地三尺不见得能找出几件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好争的?

水二柱不想多费口舌,直接说明她对别的都无意,此番前来,她打算上山去拜师门,想来看看能否找到娄夷仕鸿蒙派的身份玉牒。

娄映平这才想起当年那个格外得娄夷仕青睐的小妹妹娄映致。

他记得娄夷仕这么多儿女当中,唯有娄映致得过娄夷仕的青眼,还被夸天资不凡。娄映平那时不服气,想要欺负欺负娄映致。他娘却严厉警告他,不许他动映娄映致一根头发丝儿,说她猜到娄映致传得了娄夷仕的修士体质,日后也是要修炼当神仙的人,万不能得罪了。此外,娄映平自己也明白,娄夷仕对娄映致看得很紧,肯定不允许有人动她,谁要敢伤她,娄夷仕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是以那些年里,娄映平与其他兄弟姐妹一样,虽然背后不知嫉恨了娄映致多少回,但也只能偷偷的恨,当面连她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

如今,娄映平一听说水二柱要上山拜师,立即想起当年之事,十分确定她便是当年那个娄映致,心里那点戒备顿时荡然无存,忙笑着讨好她,还主动带她去存放娄夷仕遗物的屋子,让她随意翻捡。见她走路慢,以为她是摆架子,还特意放慢脚步,等她好一会儿。待把她送到那间屋子后,便忙告退出来,态度十分恭敬。

水二柱见他这般上道,很是省心,随意的在那屋里翻捡起来。屋里的东西不多,没过多久,她便发现一块鸿蒙派的玉牒,应该就是娄夷仕的身份证明。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她见时候已不早了,谢绝娄映平的留饭,出得府来。后又在娄映平的帮助下,在门口找了辆驴车爬上去,一径往城后的鸿蒙山去了。

~~~~~~

两个多时辰后,小驴子喷着白沫,累到半死,终于把水二柱拉到鸿蒙山的半山腰上。

只见云雾缭绕之后,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门当空矗立,庄重而威严,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水二柱本来就累,抬头看一眼这山门,更觉腿下发软,差一点没忍住跪下去。

赶车的伙计也没好到哪儿去,不敢直视那山门。见已到地方,忙讨了赏钱急吼吼的赶着驴子下山,边走边细细碎碎的嘀咕:“得,又一个想当神仙想疯了的!神仙家的大门岂是那么好开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牙都没长齐,不好生在家绣帕子,竟也瞎凑热闹,跑这山上来做白日梦!真不知娄大爷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水二柱没功夫管他说什么,坐地上休息一会儿,待恢复体力便大声朝那山门喊话,果然半天没人搭理她。她只得把娄夷仕搬出来,还把娄夷仕的身份玉牒拿出来晃了晃,里面这才飞出来一个道袍飘飘之人。

那人验过她的玉牒,仔细盘问她的身份来历,随后把她带进了鸿蒙派的山门。

进去之后,里面大有乾坤!

水二柱走在这鸿蒙派的山门里,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放大版的世外桃源,当初李县令后院那个精美的花园,在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桃源面前简直不堪一提。这里到处山青水秀,芳草如茵,麋鹿和仙鹤在其中肆意嬉戏追逐,各色秀美险峻的峰峦拔地而起,一眼望不到头,山上掩映着许多气势辉煌的宫殿楼宇,身着各式精美道袍的修士穿梭其间,天上不时还有人驾着五花八门的法器,嗖地一声飘过,眨眼不见人影。

水二柱深刻体会到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什么心情,此刻她只觉眼前什么东西都稀奇,看什么都新鲜难得。一路上瞪大眼睛,赞不绝口,心下却不由想着:果然仙凡有别!她从齐县到山阳城,一路上就没遇到多少能吃饱饭的人,许多人家穷的孩子连裤子都穿不上。这里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美好富庶的跟真的天堂一般。她就不明白了,都是同一个地方,差别为什么就这么大呢?

......

水二柱随引路弟子来到一座巨形山峰之上。那里建有一大群宫殿,高大雄浑,望之不俗。水二柱被带入其中一座偏殿,里面雕栏玉砌、富丽堂皇,看得水二柱眼热咋舌。随后,一位姓莫的据称是执事堂长老的人见了她。

莫长老见到水二柱后,起手便没收了她的玉牒,丢给旁边一个候着的弟子,同时甩过去一记眼刀。那弟子登时发起抖来,捧着那玉牒战战兢兢的道:“弟子该死,弟子失职,当日只顾追查杀害娄师兄的凶徒,一时大意竟漏掉了这玉牒,还请师父责罚。”

那莫长老冷哼一声,随即转过头来打量着水二柱,不打算再细究玉牒之事。他从前有许多弟子,如今老的老,死的死,身边也就还剩寥寥几个了,眼下这个是他最中意的,他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太过较真。

莫长老压下心头的不快,坐下来开始盘问水二柱。水二柱听他问的仔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面上恭恭敬敬的,却也知轻重,只半真半假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她说她是娄夷仕之女。当年娄夷仕不明不白的死后,她与母亲又惊又怕,连夜逃走,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此后留在那里生活了许多年。前不久,她从一位道士嘴里得知自己身体太弱,已活不了几年,除非拜入仙门修炼,重新淬筋锻骨,才能活下来,她才又拿着父亲的玉牒找到鸿蒙派来。

莫长老听完后没说什么,反问她娄夷仕的死因。水二柱推说当时年幼,什么都不知道。莫长老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水二柱还是这般说道,还追问他娄夷仕原是什么人,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莫长老面露失望之色。

话说娄夷仕本是莫长老门下的弟子,但性子乖张散漫,进山时年纪已经不小,虽修为还不错,却长期无甚进益,渐渐地愈发不得师父的欢心。娄夷仕暴死山下之后,莫长老并未多言,只吩咐了两个弟子下山自行处理,而后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不再问津,这才有了玉牒遗落在外的疏忽。眼下,见水二柱一问三不知,莫长老事务繁忙,再没了过问的兴致,只作当年白收了个徒弟罢了。

他耐着性子与水二柱道:“娄夷仕进山之前乃散修一芥,早无其他亲人。”说完见水二柱还想问,丢下一句:“你灵根已毁,不宜修炼”,说完便起身大手一挥,命人把她带出去。

水二柱心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急忙又追上两步道:“莫长老,我不修炼也行。您让我在这里找个人可好……”

还没等她说是什么人,莫长老已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以及两个字:“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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