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突然,从二楼一间雅室传来几声吊儿郎当的笑声,声音不大却干净利落,清晰的传入众人耳朵里。
众人听那笑声带着嘲弄的意味,心下不虞,纷纷瞪视过去。
水二柱好奇,也抬头望过去,便见她当日待过的那件雅室里,站着一个彪悍的半脸面具男。为什么说彪悍呢?因为那人堂而皇之的站在挑廊下,不仅没放下庑帘遮挡,手里还抓下一只纱灯来,又一脚粗鲁的踏在美人靠上,把身体探出来一部分,居高临下的看水二柱两眼,随后又笑意不明的扫视周围一圈。
水二柱惊觉这人要么是个纨绔弟子,家里钱太多,上赶着来拂雨斋砸场子赔钱;要么便是脑子秀逗了,跑来找这群修士的揍。
余人也觉如此,对那人冷目而视。有人干脆也掀开庑帘,回敬那人一个同样彪悍的站姿,并额外赠送一个白眼:小子,不就个金丹中期么,有什么好狂的?
那人轻笑,拨弄着手里的纱灯,不急不忙的开口道:“诸位,不才玉成双,忝为拂雨斋的东家。今日恰巧从外赶回来,能与各位一同听这位小娄‘先生’说书,深感荣幸。今日便由不才做东,请各位用茶听书,免除一切费用,好叫大家尽兴。如何?”语气懒洋洋的,说出来话却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修士好斗没错,但也不做没必要之斗。在场之人多数想着,这人年纪轻轻的修为已然不俗,又是拂雨斋的东家,听说拂雨斋在各大修仙门派山脚都有分号,想必这人的背景不一般,且他圆场还算打的漂亮,适才那说书的其实说的也有两分道理,众人便顺着他递的台阶下来,想把这事揭过算了。
却也有几个脑子拎不太清的,不服气的嚷着:“看来这位玉东家有心袒护姓娄的了!却不知玉东家到底有多大的家底,敢说出这样的大话?要不这样,往后拂雨斋不再收取灵石,大开楼门迎客,对所有人都免费,如何?”
那叫做玉成双的东家听了这话也不见生气,面具外的一双眼睛笑得灿烂无比,嘴巴却是个软钉子:“几位兄台说哪里话?开门做生意,岂有赔本之理?不过说到家底嘛,不才家中确有几分薄底。但我想,几位更想知道的,玉灵山的掌门是我家中大伯呢。”
那几人顿时瞪大眼睛哑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旁人也惊讶不已,他们想到这姓玉的有些背景,但没想到背景这么雄厚。要知道,玉灵山可是四大超级门派之一。更重要的是,玉灵山那就是个“金窟”啊!它独占一座超大灵石矿脉,当今天下的灵石一大半都产自这里。它想让谁富有,那谁便能富有;它想要跟谁过不去,只要切断给对方的灵石供应,那对方就再也玩不转了。
玉灵山正是坐拥这种得天独厚的资源,这才跻身于四大超级宗派。
可能有人会问,玉灵山实力似乎并不见强,旁人就不会去抢吗?把它攻占下来,据为己有多好?
实际没这么简单。
早在几千年前,玉灵山的开山祖师在这里创立门派,挖出地下灵石矿的同时,也发现一座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巨型阵法。那阵法启动之后,将整个玉灵山宗门全部保护起在其中,就是当今的四大化神修士联手也无法破开。八百年前的那场大战有两大主要战场,一个是太苍宗,另一个便是玉灵山。妖族与鬼域想要攻下玉灵山,切断仙门的灵石补给,便集中大量兵力攻打玉灵山,结果足足打了半年,尸体都堆到天顶上去了,也没能攻下来,最后只得转战其他战场。
试问有这样扛把子的护山大阵,谁还敢打玉灵山的主意?
都说富贵思淫乐。或许正是因为坐拥这么一座灵矿,玉灵山修士的日子过得太过惬意,在修炼上面便或多或少的有些惫赖,比不得其他宗门的修士那般必须拼命修炼、为了争取一点资源常常斗的你死我活。故而,玉灵山修士的整体实力比其他三大宗门要差上一截。每回仙门大比,都被其他三派远远的甩在屁股后面。
但这不妨碍人家照样牛气哄哄,因为人家足够富有啊!看谁不顺眼,砸几万十几万灵石雇个元婴修士杀了他便是。更不用说玉灵山的掌门,他就是想要灭掉哪个小宗派,也不过掏掏口袋出点灵石的事。用小萝的语气来说,那便是:“财大气粗得都快没朋友了,好吗!”
这玉灵山掌门正好也姓玉,玉沙海。众人心想,拂雨斋这位自称玉成双的东家,手底下有这么大一份产业,多少也算是有身份有修为的人,不会轻易乱攀亲戚,那玉沙海八成便是他大伯无疑。既然有玉沙海在后面为他撑腰,他不仅家底不会薄了,只怕在南夏大陆横着走,也没谁敢说他半个字。
场内众人想明白了这一点,态度立马急转弯,个个都笑成一尊弥勒佛,嘴里客气的不得了:“原来是玉公子,久仰,久仰!今日能得玉公子做东,这可是我们无上的荣幸呐!既如此,我等便却之不恭了!”说完,都极有自知之明的坐回去,还有人打趣着说:“玉公子家底雄厚,各位道友们,咱们今儿个便敞开了喝,保管喝不穷他玉公子,哈哈!”余人纷纷附和,场内气氛一时融洽无比。
……
水二柱早已在去而复返的张掌柜的示意下,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出送风亭,随他来到后堂等候。
张掌柜对适才的尴尬绝口不提,浑然无事的说笑个不停。趁着等候的当头,他还与水二柱解释了一下,说他们东家因行程有变,突然赶了回来,他事先也不知情云云。水二柱无所谓,呵呵笑了笑,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他的话。
这般等了没过多久,那玉成双突然掀开凉帘迈进后堂来。因身形高大,大半个门的光线都被他挡住。水二柱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虎背蜂腰的大型黑影立在门帘下,乍一看还以为是尚未进化版的猿人泰山来了,把她吓了一跳。
玉成双把她的反应瞧在眼里,暗自冷笑一声,径直走到她的对面,掀起长袍,大马金刀的坐下。张掌柜见他进来忙起身向他让了让,将适才闲话时煮好的茶分了两杯,搁在他与水二柱面前,随后躬身退了出去。
水二柱瞧着不由琢磨起来。这张掌柜笑面虎的本质没得跑,一般人哪里拿捏得住?他私下里还绝对是个话痨,抛开今日的不快不说,哪一回不话多的要死,逮着她一说便说上几个时辰,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扯,天下的事,各派的事,坊市里的事,太苍宗的事,连说带打听带套问,不说到太阳下山,绝不肯让她走出拂雨斋。
而今,在这位东家面前,他却小心翼翼的一个字都不敢多说。面上除了绝对的服从,便只剩下恭敬了!看来,这位玉东家管理属下的确有点手段,由不得她不服气。
另外,从他适才出来打圆场说的那些话,不难看出这人绝非表面那般玩世不恭。这是一个自视甚高而又滴水不漏的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或许就应该像张掌柜那般,能少说就少说,能不说则不说。
于是,点头致谢之后,她只管坐着饮茶,迟迟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