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了诸葛耀的话十分惊奇,都很想知道耀爷爷眼睛看不见,是怎么知道他们跑进来的顺序的,于是不再做声。诸葛耀面对着二妮说:“你是二妮,紧跟在小妹后面跑进来。”说着手伸向二妮,二妮向前走一步,叫了声“耀爷爷”。诸葛耀抚摸了一下二妮的脸,说道:“二妮出落得更水灵了,爷爷摸得出,二妮的脸比以前又光洁柔润了。”耀爷爷的话让二妮脸上笑开了花。
诸葛耀又把头扭向大壮说:“你是‘憨子’,第三个跑进来。”说着把手伸向大壮,摸摸他的头又捏捏他的肩膀,继续说:“‘憨子’长得更壮实了。”
诸葛耀最后把头扭向驹儿:“你是精灵古怪的马驹儿,最后一个跑进来。”话音刚落,驹儿就急切地问:“耀爷爷,你是不是一直装瞎呀?不然,怎么知道是我们几个?还知道我们谁先跑进来,谁后跑进来?我们站的位置?”
诸葛耀一面翻起眼皮给驹儿看自己浑浊的眼球,一面说:“给你二两染料就开染房,给你架梯子就上天。刚说你精灵古怪,就怀疑爷爷在装瞎,你看爷爷的眼睛像好眼睛吗?爷爷装瞎,能一直装六十年吗?装瞎,对爷爷有什么好处呢?”
诸葛耀接着又说:“爷爷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比你们的灵,鼻子也比你们的好使。二妮是女孩性格柔和,走起路来轻盈;憨子’身体壮实,走路像砸夯;你精灵古怪,走路轻飘。你们仨走路各有特点,跑起来也如此,根据这些特点,爷爷就能听出你们谁跑在前面,谁跑在中间,谁跑在后面。二妮不像你们这些秃小子玩儿得疯,而且好洗涮,有股女孩子特有的清香味儿;‘憨子’身上的汗臭味大得刺鼻,老远就熏得爷爷想打喷嚏;你身上的汗臭味小些。不用专意闻,只风一吹,你们各自的味道就会飘进爷爷的鼻孔,爷爷就能判断出你们的位置。”
诸葛耀的一番话听得驹儿四个直眨眼睛,过了好一阵儿驹儿才说:“爷爷简直神了。”
诸葛耀笑着说:“其实一点都不神。人的鼻子、耳朵本事大得很,你们有眼睛,用不着它们发挥出最大本事,它们的功能就渐渐退化了。可瞎子不行,瞎子要把它们的本事发挥到最大,以弥补没有眼睛的缺陷。瞎子的耳朵、鼻子的本事不但不会退化,还会得到充分发掘。所以,瞎子的耳朵、鼻子比正常人的更灵,更好使。”
诸葛耀接着说:“瞎子不光鼻子比正常人的尖,耳朵比正常人的灵,迈出的步子也比正常人的准。前些年,家里吃的、用的水都是爷爷从小麦场西北角的砖井挑回家的,第一次是由你们奶奶搀着挑的,后来都是爷爷自己挑。这全凭爷爷的步子准,像爷爷这么高的正常人,迈一步八十公分多一点儿,但每步之间会相差五六公分。爷爷眼睛看不见,为了走得稳一步只迈七十一公分,但每步之间相差不超过一片韭菜叶的宽度。每次挑水出门口向前走七十三步,向右转再走十二步放下扁担,弯腰伸手就能准确无误地摸到辘轳把。爷爷的这些本领是靠长期摸索得到的,不然就真的成了废人。”
耀爷爷的话驹儿、二妮听明白了,小妹和大壮似懂非懂,四个人都没做声。过了一会儿,诸葛耀问驹儿:“你们四个小鬼头不是专门来看爷爷的吧?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问?”
不是诸葛耀问,驹儿他们已经忘了来干什么。经耀爷爷一问,小妹抢着说:“我们想逮只老鼠把它变成盐鳖户。可不知怎么弄,想让爷爷告诉我们。”
诸葛耀听了小妹的话一阵“哈哈”大笑,然后问:“想把老鼠变成盐鳖户,谁的主意?”
二妮连忙接过话头:“很多大人都说过,盐鳖户是老鼠偷吃了人们的盐变成的。我们想逮只老鼠,让它吃些盐看着变成盐鳖户。”
“傻孩子,那是大人逗小孩子们玩儿,没有的事儿。老鼠是老鼠,盐鳖户是盐鳖户,老鼠怎么着也变不成盐鳖户。”诸葛耀说得很认真。
四个小家伙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二妮嗫嚅道:“大人为什么说假话骗我们?”
“话也不能这样说,比如爷爷讲的书大都是假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听的故事?明明知道是假的,可人们就是乐意听,甚至有时听得流泪,有时听得欢喜,有时听得愤怒。一是因为它好听;二是因为故事虽然是假的,但故事里的道理是真的。老鼠偷吃盐变盐鳖户虽然是没有的事儿,或许是老鼠和盐鳖户长得有相似的地方,于是就有这样的传说。你们听了这个传说想把它变成现实,说明动脑子了,让你们动脑子不就是好事吗?”诸葛耀耐心地给四个小鬼头解释。
诸葛耀的回答和解释自然让四个小家伙儿失望,因为他们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四个小家伙儿似乎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大人有时给自己说的事儿虽然不是真的,却是有益的。
四小家伙儿又和耀爷爷说了会儿话回了驹儿家。刚进院门,驹儿想起了昨天插的柳棍儿,于是带着仨人进了菜园,向二妮、大壮说了一通姑奶奶家门口的两棵大垂柳如何好看,又指着柳棍儿说:“别看它现在是一根小柳棍儿,再过几年就会长成一棵非常好看的小垂柳,爹娘浇园就不被日头晒了,到时我也可以拧辘辘了,要把浇园的活儿全包下来。”二妮听了驹儿的话,对这位对门哥哥流露出敬慕的神色。大壮则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有??????井,哥??????儿们??????不给??????”“给”了半天没了下文,但驹儿听明白了大壮话的意思,面带愧色说:“是哥儿们把你忘了,下次去姑奶家一定给你带一截回来,也插在水道边。”大壮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中午红绳下工回来,二妮、大壮回家吃饭。红绳做好饭,娘儿仨坐在炕上吃。吃着吃着,驹儿问:“娘,你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已经叫了六年,儿子从来没问过是怎么起的,今天儿子突然问起,让她这个当娘的感觉奇怪。红绳瞅了瞅儿子,没发现他脸上有什么异常,倒是小妹像有什么话要说,但看了看哥哥又不说了。红绳便问驹儿:“怎么今天想起问这个?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驹儿可不想攥球儿蛋的事情被娘知道,那样自己的屁股、后背会有苦头吃。但驹儿也知道娘是“厉害”角色不好糊弄,于是谨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