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虽然是莽撞人,但心里装着百姓,办起百姓的事儿来就成细心人。
大家都觉得段子好听,既让大家笑了,又赞许了心里装着百姓的好官。可偏偏大福不买账:“净胡扯,诸葛耀讲的《水浒》我听了不下三遍,从没听李逵审过葫芦。”
常山打趣说:“你听的是诸葛耀版李逵,我讲得是常山版李逵,你听听常山版李逵不好?”
谁知大福的杠头劲儿上来了,用眼斜着常山说:“什么这个版,那个版,不就为显摆你念过两天书吗?”
常山也着了急,红着脸说:“念过两天书总比你一天不念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大福反讥道:“我不认识自己的名字是土里滚,你有文化是滚土里,还不是半斤八两!”
常山也反讥大福:“就是在土里滚也比你滚的明白。”
大福冷笑一声说:“你是滚得明白,——专好在沙土里滚。(马、骡、驴干完活儿一定要在沙土里打几个滚儿,以解除疲劳。所以,此话有骂人的意思。)
常山气得脸涨红:“活小四十学会骂人了,真有出息!”
??????
二杏讲完下午的事儿,对慕白说:“你叔杠头劲儿上来油盐不进。好孩子,你先回家。上学的事儿我慢慢给他说,今年一定让球儿上。”
球儿千方百计想上学,最终如愿以偿。三乐却千方百计不想上学,他向球儿讨如何才能不上学或晚上学的计策,球儿摇摇头说:“这恐怕不行。你又没弟弟妹妹看,而且净招惹是非,你爹娘巴不得送你进学校,他们也省些心。怎可能让你不上学呢。”
停了一下,球儿看着愁眉苦脸的三乐又说:“我就不明白,在教室里一坐多好,你咋就不愿上学呢?”
三乐哭丧着脸说:“我一想上学,眼前就出现猪被圈到圈里的情景。猪圈到圈里还能蹦跶,坐在教室里半天不让动,多难受!我只喜欢今天扒个瓜,明天掠个枣,后天掏窝家雀儿,大后天打只鸽子??????我娘也真是,再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多好,那样我就可以以领孩子的名义玩儿,不用上学了。”
三乐的话把球儿逗得笑弯了腰,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谁叫你懒,不第一个从娘肚里爬出来。我听你大哥说,为了领弟弟,他上完小学就回家干活儿了,一直觉得做老大亏得慌。你早出来几年,他晚出来几年,不就都合适了。要不让你俩哥再回去溜达一趟?”
三乐见球儿耍笑自己,拉下脸冲他胸口就是一拳,边打边说:“兄弟要你出计策,你不出也就算了,竟涮着我玩儿,真他妈不仗义!”
球儿重重挨了一拳,仍笑个不停。球儿觉得三乐太好玩儿了,因为不愿上学,就埋怨自己娘不生弟弟妹妹,不拿他开涮天理不容。球儿笑了好一阵儿,又对三乐说:“这可不怪我,是你嫌自己娘不给你生弟弟妹妹的。让你俩哥溜达回去再溜达出来,不就顶你娘又生了?”
在戏耍了三乐后,球儿开始给三乐出主意:“不上学肯定不行,但上了学还可以逃学,不逃学可以逃课。不逃学、不逃课,在课堂上照样可以玩儿,只是玩儿法不一样。”
三乐一脸的困惑,问:“啥叫逃学?啥叫逃课?在课堂上怎么玩儿?在课堂上玩儿,老师不打吗?在屋里玩儿有意思吗?”三乐还没上学,在他的想象中,上学就是规规矩矩坐着凳子听老师念书,球儿说的这些他根本不懂。
球儿虽然也没上学,但比三乐大一岁,脑瓜子也灵光许多。要不,像三乐这样顽劣的人怎会听他摆布。球儿煞有其事地向三乐讲啥叫逃学、逃课,在课堂怎样玩儿:“逃学就是夹着书包从家出来却不去学校,而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玩儿自己想玩儿的游戏;逃课是去了学校,但中间有些课不上出去玩儿;在课堂上的玩儿法多了,随便给你打个比方:准备几个土坷垃或粉笔头,趁老师在黑板写字,扔一个到讲台,你要胆子够大,砸老师的背效果更好。老师肯定生气,要找出这事儿是谁干的。你是班里的‘大王’,谁敢把你‘卖’出去。老师找不出谁干的更生气,可也不能一直不上课,等他在黑板写字你再扔一个,这样会把老师气得发疯,如果是女老师还会气哭。看着这样的情景你不开心?”
三乐听得很入神,但也很吃惊:“都听谁说的?好像这些事儿你都干过,件件都是被打烂屁股的事儿。”
球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我和你一样没上过学,上哪儿干这些事?都是听上过学的人说的。你还怕挨打?你有过三天不挨打吗?这些事我肯定不干,上了学我就好好学。我爹说,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庄稼人,我也注定一辈子和土坷垃打交道,只有人家慕白上学才会有出息。我偏不信,一定要成个有出息的人给爹看看。”
愁眉苦脸的三乐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我装病!有病不就可以不上学了。”
球儿觉得三乐的想法太可笑,问:“装病?装什么病?装病能一直装下去?”
三乐的脸又哭丧下来,像只面对一匹恶狼的小羊羔,危险就在眼前却又无能为力的一幅可怜相。他有气无力地说:“看来只能上那破学了。人为什么要长呢?长大了就得上学,长大了就得干活儿,真没意思!”
球儿见三乐一幅熊样儿,又笑得弯下了腰:“你爹娘要老不长,怎会生出你来?”
虽然是铁哥儿们,三乐正苦闷着,球儿却一再耍笑他,难免让三乐发怒。发了怒的三乐突然脸色大变,抬脚踢向球儿裆部,一边踢一边恶狠狠地骂:“驹儿没把你攥死,我把你踢死,看你还取不取笑老子!”
球儿正弯着腰笑,根本没想到三乐会翻脸,一点防备也没有,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的裆部。只听球儿“诶呀”一声,“扑通”躺在地上,立刻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两颊渗出,呼吸微弱,嘴角抽搐,情形非常吓人。这下可把三乐吓坏了,他虽然好打架,常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也常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但像球儿这样要死过去的样子从来没有。他听说过球儿被驹儿攥了蛋时的情景,那情景让他听着毛骨悚然,可那时的球儿还有声音,身体还动。现在的球儿除了嘴角一个劲儿地抽,身体其他部位一动不动,球儿会不会真的死掉?自己嘴上说一脚踢死他,可要真踢死就惹下塌天大祸,还不被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