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旭叹了口气，手摇动轮椅缓缓地来到她的面前，还是冷冷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语言，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在心里临摹她的样子，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刀一刀地镌刻下她的样子。
欧阳婧一条腿跪在地上，双手扶着轮椅的扶手，和祁旭的双眼平视，这是时隔八年十个月零七天后她第一次看到祁旭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深邃动人、流光异彩，仿佛充满了故事等待有心人的探寻。尽管没有了年少时的懵懂，却多了份坚毅在其中。即使她哭得眼睛都肿了，还是能感受到这双眼睛带给她心灵的悸动。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里面有些许的冷漠，这是欧阳婧所不熟悉的部分，因为八年前的祁旭无论什么时候看向她，眼睛里面永远有温度。这是为什么？欧阳用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冷漠？
对视了几分钟，祁旭败下阵来，他撇开了头，欧阳用手扳回来，他再次撇向另一边，欧阳倔强地双手扳回，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一秒钟也不错开，让祁旭一下也动不了。
“欧阳”祁旭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不要这样，这毕竟是操场。”
欧阳婧闭上疼得不行的眼睛，点点头便跟在祁旭后面，跟着他来到了他的宿舍。看到沙发旁边的拐杖、屋子里的复健器材和桌子上一大堆的药，她的心又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反正在祁旭面前也不用故作坚强，欧阳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抱着靠枕，一语不发的看着祁旭。祁旭进屋就到窗帘后方的阴影里呆着，尽管八月的艳阳炙热无比，却照不进他的角落、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欧阳，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我记得你说过要当作家，要写爱得死去活来的小说，可怎么到了建筑系？你不是不喜欢理科吗？”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如同砂砾在光滑的玻璃上摩擦，和八年前那清亮的少年嗓音有着天壤之别。
尽管只要看到祁旭，欧阳就会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觉得他和她还在那个年少疯狂时、还在那个初中的校园，但祁旭的样子、声音、甚至态度却一再的提醒她，时间早就过去了。
“我怎么在N大建筑系不是今天要聊的重点好不好，我们今天要聊一下你-祁旭，为什么突然消失八年，你去了哪？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点音讯也不给我？”欧阳恹恹的伏在靠枕上，之前的勇气已经被他的冷气给冻没了，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好像凝结了，屋子里静得连呼吸都听得到，只有钟表的滴答声还预示着时间的流逝。欧阳几乎快要石化了，才听到祁旭近乎低语的声音：“如你所见，我遇到了车祸，成了只有一条腿的人，这些年我只想怎么能活下来，你，抱歉，我没时间顾及。”
“你……”一口气哽得欧阳婧差点没背过去！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奋斗、思念甚至痛苦，到了祁旭那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我没时间顾及，欧阳都要抓狂了。
欧阳婧把自己深深的埋进了靠枕里，此刻她无比庆幸祁旭的靠枕大而松软，可以把整张脸埋进去、可以把所有眼泪都吸进去，不会那么丢人的被嫌弃还嚎啕大哭，那不是欧阳的性格。
她无声的哭了很久，祁旭都没有动过一下，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欧阳的心一点一点地缩成了一个硬核，那上面沟壑深深、伤痕累累。
“祁旭”
欧阳婧依然埋在靠枕里，声音闷闷的，
“我从不后悔认识你，尽管我在你面前一直像个小丑，但，”欧阳抬起头，眼睛更肿了，却折射着一道极为耀眼的光彩，那光彩几乎让祁旭缴械投降。“我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你永远是我心中的那个祁旭。”
也许说出这句话是用了欧阳最后一丝力气吧，说完她就落荒而逃，她不想听祁旭的回话、不能看祁旭的表情，她只能逃跑。
所以，她没有看到祁旭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没有看到祁旭眼里马上就要落下的泪水、没有看到祁旭从她走后就没有转过的视线、也没有听到祁旭近乎呢喃的那句“欧阳，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