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狼狈的欧阳婧坐在自己的小堡垒里,踢掉高跟鞋、散开长发,轻轻仰起头,伸出手让阳光在指缝间闪烁,影影绰绰、星星点点,让她觉得仿佛把时光握在了手上。
是啊,这八年来,对祁旭无时无刻的想念成为了她前进的动力,意念化作盾牌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层坚硬的外壳,而内心却柔软的一塌糊涂。只要是祁旭两个字,就可以让她瞬间变成软妹子。
她嘴角噙着笑、眼波流转,“哼,祁旭,我还有很多方案可以施展,你就尽管接招吧,要是认输,我就不是欧阳婧。”
追求祁旭方案二:要征服男人的心,先要征服他的胃。
才华横溢的张爱玲是欧阳婧最为崇拜的作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出得厅堂的招儿报销了,就来个入得厨房吧。
说起做饭,在欧阳的概念里是电视里的美食、妈妈的拿手菜和饭店里垂涎欲滴的菜品,至于自己做嘛,嘿嘿,有点遥远。但现在的目标是征服祁旭的胃,那就得迎难而上了。
先去书店搬回《每日一道好菜》、《养生粥品大全》、《营养早餐》林林总总十来本烹饪书,废寝忘食的开始研究起来:猪肉二两,切成小块,用水焯过……自认为理论已经准备得差不得了,欧阳周末回到家,趁着爸爸妈妈出门,就到厨房大闹天宫了,等爸妈回家一看,我的天啊!厨房里冒着呛人的烟,菜板上地上都是食材被剁得七零八落,欧阳左手拿着抹布挡在脸前、右手拿着锅铲翻一下菜就跳开好远,白一道黑一道的脸活似一只大花猫!
就算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第一次的下厨还是以失败告终了。妈妈看着正在洗脸的女儿,欲言又止,欧阳在镜子里和妈妈对视说到:“怎么了,妈?你要和我说什么吗?”思量再三,妈妈为难的说:“我听说祁旭回来了,小婧,你这么多年心里还一直有他是吗?”顿了一下,看到女儿脸红了起来眼神却异常坚定的样子,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小婧,我听说祁旭当年的车祸让他失去了一条腿,你知道失去一条腿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从此以后生活的不便、异样的眼光、生存的艰难,甚至是可能的并发症,这是一条非常难走的路。我很自私,我想我的女儿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你明白吗?”
欧阳婧擦干净脸,依靠在门边,轻轻地搂住妈妈,妈妈的肩膀比以前瘦弱了,可依然能感受到坚挺和力量。把头埋在妈妈的颈窝,汲取着爱的滋养和属于妈妈的气味,欧阳轻声却坚定的说:“妈妈,你说的我知道,我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无论是祁旭把我推开带来的心痛还是将要面临困难的折磨,都没有不爱他来得疼,所以,我不后悔!”
正视妈妈的眼睛,慈爱、心疼几乎要溢出来,欧阳也含满泪水,一字一句的说:“妈妈,相信我,支持我,这是我八年来唯一的心愿!”握着女儿的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泪水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好,小婧,爸爸妈妈支持你,希望你保护自己不要受伤。”母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是一位母亲给予孩子的尊重和爱护,让她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尽管荆棘密布、尽管艰难险阻、尽管依依不舍,但依然在身后给她最坚强的依靠。
“妈妈,”欧阳笑中含泪的说到,“你教我做菜好不好,就做那道红焖鸡翅,祁旭最喜欢吃鸡翅了,我想做给他吃。”看着自己如珠如宝的女儿,用如此哀婉的眼神祈求着自己,想要拼尽全力获得心爱男孩的欢心,欧阳妈妈的心如刀绞一般,强忍住即将掉下的泪水,故作轻松的说:“好啊,我的小懒虫,早就想教你做饭你一直不学,现在临时抱佛脚了吧,来吧,妈妈把我毕生的秘籍都传授给你,保证祁旭那小子对你的手艺念念不忘!”
欧阳婧的手紧紧地环在妈妈的腰上,她感谢有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妈妈,没有用强硬的态度来阻挠她的梦想,没有用固执的想法来强迫她的人生,这一刻,她觉得拥有了亲情的幸福。
在欧阳妈妈的集训下,经过了切手无数次、被热油溅伤无数次、把厨房弄得狼狈不堪无数次后,欧阳婧面前的这盘红烧鸡翅终于做到了色香味俱全,她小心翼翼的把鸡翅摆放在保温盒里,配上米饭和蔬菜,还特别用红豆做了一个心形。好好的洗个澡,换上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在胸口别上一只七彩的花型别针,和爸爸妈妈道别后,欧阳向着祁旭的方向出发了。
走在林荫路上,傍晚的阳光柔和而静谧,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洒在行人的身上,如同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在围绕。欧阳此刻充满了信心和快乐,信心来自对他的爱,而快乐来自家人的支持。踏着夕阳、哼着乐曲,欧阳敲开了祁旭的门。
如同晚霞给万物都标记上了它的色彩一样,祁旭开门的瞬间,晚霞就毫不客气的给他的脸上身上镀了一层绚烂的颜色,他的眼睛映着晚霞、映着欧阳、映着流光、映着深情,那般景致让欧阳失语了许久,只想一眼不眨、时间停住,只为永远记住这个时刻。
而在祁旭的心里,眼前本就深爱的姑娘,身着天空的颜色、带着花仙子的七彩花朵、踩着霞光异彩如仙子般降临到他的眼前,那动人的双眸、若隐若现的梨涡、含羞欲语表情都让他的心如失控的骏马奔腾不已,再看一眼就说话,再看一眼就冷脸,决心下了无数次,却都是枉然。
“咳咳”
被祁旭的咳嗽声惊醒的欧阳,急忙推着祁旭进去,“快快,晚上还是有点凉,你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祁旭任由欧阳推他进来,看着她关上门,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到桌子上,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东拿衣服西关窗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欧阳,你找我有事?”
祁旭的话跟点穴一样的灵,欧阳顿住了。慢慢转过身,欧阳脸色微红,喏喏的说:“祁旭,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焖鸡翅,是在家妈妈教我的,我想着你身体弱,应该补充营养,就给你送来了,你尝尝好吗?”
原本想狠心拒绝的祁旭,看到欧阳紧张得绞在一起的手上有星星点点的烫伤痕迹,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憋了半天到底是投降了。
“好吧!”
欧阳听到,高兴极了。马上把保温盒小心的打开,“这是饭,我用泰国香米做的,”“这是青菜,可以补充维生素,你一定要吃呦,”“这是红焖鸡翅,我学了好久呢。……”
如同一个孩子献宝一样,欧阳把精心准备得饭菜一样样摆好,祁旭看着精致用心的饭菜、看到漂亮的心形图案、看着饭菜升腾的热气,他死死抠着手心,不让自己有一丝的表情裂缝。他感动、他心疼、他爱她,但他是个残疾人,不能耽误她成为了一种深深刻在脑子里的枷锁,不能逾越、不敢打开、不愿碰触。
无论怎么隐忍,都没有办法在欧阳这么殷切的眼神下保持冷静,祁旭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再次开口的语气如同寒冰:“好了,你放着吧,我现在没胃口,一会再吃,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从悬崖跌跌落也不过如此了吧!
欧阳看着表情瞬间转阴的祁旭,冷漠的神情、冷漠的话语像尖锐的针刺痛着她的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说:“那好吧,祁旭,你有心情再吃,我先走了。”说完,就挺着僵直的背头也不回的走了。
祁旭直到门关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盯着饭菜足足有一刻钟,才拿起筷子吃起来。他吃得很慢很慢,仿佛要细细品味每一粒米饭、每一叶蔬菜、每一点心意,时间过去了,饭菜也已经冷了,但祁旭还在一口一口的吃着,他的手指微微发白、他的泪水落到了腮边、他的眼睛茫然无神,黑暗终是吞没了他,和屋子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