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中,花琏听着采薇讲述这一晚的见闻,不由毛骨悚然:“我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想: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圣女说过什么,她说她明天就能让她的情人复活……”
“你的意思是……难道你怀疑这个邪术的幕后黑手,就是圣女?”采薇不可置信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吧,毕竟我们都对南疆邪术一无所知,无从得知它的用途到底是什么……”
“可是,无论是从之前圣女的奶姆所讲述的故事中,还是从我自己亲眼所见的实际情况中,都可以感觉到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啊。”
“天真与罪恶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吧,有时候恰恰是因为无知,人才会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漠视一切世俗的道德法规。”
“你这个想法太大胆了,我们先不讨论这个吧。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恐怕得走了,你去叫醒他们。”
“走?去哪?还有,你说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在牢里听到这句话总感觉怪怪的。”花琏一脸茫然。
“你们跟我走就可以了。”
花琏走到楚岫旁边,准备叫醒他。结果刚走到他旁边,离他差不多一尺距离时,他忽然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看着花琏。
在这种环境下,普通人总会有些神经紧张,花琏也就不免被这猝不及防的睁眼吓了一跳。
“你醒了啊,采薇叫我们出去了。”
“谢谢,我知道了。”楚岫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还顺手叫醒了旁边的阿远。
花琏见了他这一笑,立马就忘了刚才被吓了一下的事情。她一边跟着采薇出了牢房门,一边在心里琢磨:还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花琏走到地牢门口的时候居然冷不防被什么绊了一跤,还好旁边的楚岫一把扶住了她,才让她免于在这个肮脏的地上平地摔一个嘴啃泥。
三人跟在采薇后面向洞口处走。山洞门口的看守早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酒味,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衣襟都被打湿了。
“他们……都被你做掉了?”花琏看到地上的人,不由转过脸去问采薇。
“……怎么可能,如果杀了他们,待会天一亮就会被人发现,我们都不在牢里的事也瞒不住的。”
其他两人倒没花琏这么多问题。阿远除了之前在密林中带路外,几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楚岫自从进了牢里后也是未发一言,似乎是被吓到了。他们对于采薇的安排,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是一昧的认真服从。
他们小心翼翼的在寨子里七拐八拐,远方的密林里不时传来好似狼吼一般的嚎叫声,配着凄冷的满月,就显得格外萧瑟。
四人在经过一座院子的门墙时,从院子里传来了几声犬吠,在这安静地落针可闻的夜晚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吓人。
不过好在主人并未理会,可能是睡得太沉,也可能是以为自家的狗正跟着密林中的狼嚎叫呼应呢。
等到了其中一座院落时,采薇终于停了下来,她带着众人直接从正门里进了院子。
好在南疆这里毕竟不像中原规矩森严、礼教繁琐,偌大的一座院落居然连一个门房都无有。不过,这样让众人得以顺利的进入院子里。
“你们还记不记得,白天抓住我们的那伙人,他们的头脸上都裹着一层厚厚的方巾……”采薇停下了脚步,望向他们。
到了这一步,又听了采薇的这句话,花琏隐约明白了她的用意:“你……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假扮他们吧。”
“没错。”采薇对她报以一笑。
“这怎么可能!我们的身形、体态都不相仿,连性别都不一样……啊,最关键的是,我们四个人里,只有一个人会说这里的话。”
“对,所以就需要阿远假扮首领。让他来告诉别人,我们误食了毒龙草,虽然服了解药没有大碍,但是暂时不能说话了。”
“这样,会不会有些冒险?”这次开口的竟然是楚岫,这让花琏不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现在居然比自己还镇定。
江采薇听到这句问话后,侧头看向他:“不会的,首先,我们假扮的时间不会很长;其次,明天是他们的圣典,各部族的人都会聚集于此,到时候人多事杂,恐怕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花琏不等她说完,急切的问道:“可是,万一被熟人认出来怎么办啊。”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了,之前我已经打探清楚,他们来到此地不过才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也有大半时间是外出进行秘密任务,所以,他们应该不会接触太多这里的人。”
采薇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他们:“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这值得一赌。你们觉得呢?”
“我还能说什么,我当然是相信你啊。”花琏首先表了态。
接着,楚岫和阿远也同时点了点头。
……
他们进屋一看,房里的人全部死在了睡梦之中。都是中了迷药后,被一刀毙命。花琏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惨状,不由惊呼出声:“啊!”
采薇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觉得……我太残忍了?”
“啊不不不,对付这种实施邪术的人就应该这样,在房间里抓到就在房间里就地处决,在河边碰到,就把他们淹死在河里,你做的非常正确。”
其实自从经历了阿远门口的那次血腥洗礼后,花琏再看到带血的尸体时,已经比从前要镇定得多了。然而阿远仍是有些难受,不敢靠近床边一步,楚岫则是有些出乎意外的淡定。
花琏又接着嫌弃道:“啊,你怎么不先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再杀啊。”
“……柜子里应该有别的换洗衣服吧,大家找找跟自己身材相仿的。”采薇一脸无奈的走向了床边的柜子前。
她打开柜子,果然里面有几件干净的衣服,正准备随便翻一件,这时阿远突然走到了她旁边,制止了她:“这件不行……明天圣典,必须穿绣了金边的,这样才,显示,尊重兰母。”
另外三人依言选了与自己身量相仿的金边衣服和头巾。
“等等,你们三个人别穿带金边的!”
“为什么?”花琏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衣服。
“你们明天一早就走,说你们有重要任务,需要尽早去一趟密林。你想一下,去密林可能会弄脏甚至磨损这件重要的金边衣服,按照常理,你们应该是明天赶回来后再换上它。”
“我们明天一早就走?!那你呢?”花琏闻言连忙拽住她。
“我还有别的事,到时候回姑苏跟你汇合。好吗?”
“好吧……”她知道采薇表面看上去温婉柔弱,实则十分强硬,一旦作出了决定,旁人很难动摇。
他们这一番折腾之后,已经是丑末寅初了。南疆的白天来的要比北方早上一些,东方的天际上已经泛起了些微的鱼肚白。
“你们三个,卯时三刻便出发。”采薇看了看天色,回头对他们道。
“啊,那不是只剩下一个时辰了,我这一晚还没合过眼呢!”花琏抗议了。
“那你还不抓紧时间眯一下,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
他们把床上的尸体全部拖进了仓库的密室里,见到那些不人不鬼的受害者后,花琏转向采薇:“那他们怎么办?我看他们好像还活着……”
采薇闻言也是长叹一声:“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们一个痛快……但我实在下不了这个手,他们活着的时候就受到如此折磨……唉。”
花琏也无奈道:“只可惜我们现下保住自身都是勉强,也实在救不了他们了……不如这样,我们把缚住他们手脚的铁链劈开,然后把他们移到外面的房间里,再放上一些食物和水,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采薇点头同意了她的主意,楚岫二人帮忙把他们一一移到外面。
没想到楚岫看上去文弱,膀子上力气却不小,那些人虽然已经是形销骨立,可是基本的重量还是有的,可他提着人倒是轻松,且也没有嫌弃人家脏臭,倒是让人大为改观。
等一切忙完,院子外面的某户人家远远地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差不多就已经到时辰了。花琏跟着楚岫他们趁着大多数人还没起来,赶紧向寨子的入口处走去。
阿远边走边告诫他们:“五毒部族的,地方,非常特殊、神秘,进去和出去,都要有专门的人带领……你们待会别,露馅。”
楚岫颔首表示明白。
花琏之前就已经猜到如此,听到这话也不如何惊讶,只是不断扭头确认采薇是否看得到她们。
等确定采薇一定看不到后,她小跑几步上前,对阿远说:“你们先走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
阿远一下子就懵了,显然之前并未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不敢阻拦花琏,却又更害怕采薇怪罪,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为难。
还是楚岫开口为他解了围:“……你还有什么事没做?”
花琏本就是随口胡扯,只想找个借口留下,这一下倒是被问住了,她支支吾吾的道:“啊,难得来这里一趟,我想先四处逛逛,买点纪念品带回去送人什么的,不然怎么能证明我来过这里啊……”
“……”楚岫一时居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找借口留下,但是这么拙劣的理由,这也太……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我们先走了。”说着,居然转身就走。
花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大家非亲非故,你要是自己找死,对方也没有非拦着你不可的义务。
更何况,现在的时间其实非常紧迫,多耽误一刻,就有多一刻的危险。这要是在平时还好,但是在现在这么一个危急的情况,自己的安全和别人的安全放在了一个天平之上,天平最终会倒向哪端,其实是一目了然的。
花琏一边悄悄摸回到刚刚的院落,一边在心里七想八想的。
她的手刚摸上大门,大门就自己开了,露出了门内站着的采薇。
“……”
“……”
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么快就被逮着了?
不想,门内的采薇见她回来,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就好像自己打开的不是南疆云母密林深处的五毒部族里的某一扇门,好像自己打开的是姑苏城江府的门一样。
其实采薇完全不意外她会偷偷溜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并没有把花瑚需要的草药交给花琏带回去。
之前之所以说让她回去,一方面是真的希望她提前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更多的还是不想让楚岫知道圣女的事情。
如果花琏真的乖乖回家了,那当然很好,但是即使她没有照做,至少也能甩掉其他人。
“你回来啦~”采薇露出了可爱又可怕的笑容,看样子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悄悄溜回来。
“……”花琏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采薇见她不回答,也不恼,只是把她让到里面。边走边说:“圣女坚持要主持完这次的祭月圣典再走,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待到黄昏。”
“你是不是有办法离开这里?”
“当然,我有一种法宝叫天灵丝,既可以用来杀敌,也有其他数种妙用。来这里之前,我沿路布下了天灵丝,这种丝线不发动时无形无质,只有我能感觉得到。”
“啊,那你应该也是用这个办法才找到抓我们的人的吧。”
花琏话音刚落,采薇周身的气势一变,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的道:“你知道的太多了,说吧,想怎么死!”
花琏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自己好友的突然犯病。她拍开采薇并未用力的手,自己找了个没死过人的房间,想要补上一觉。
这一边,花琏走了还没多久后,楚岫二人已经快走到了寨子的大门处。
走着走着,楚岫突然停下来,叫住了阿远:“你先走吧,我也有些事情需要留下来。”
“啊?”阿远似乎都快要崩溃了,他愣愣的看着楚岫,希望刚刚是自己听错了。只可惜,楚岫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留下了那句话后便转身回到了寨子里。
这四个人像开火车一样,开一段丢一节车厢,开到最后只剩一个“火车头”阿远独自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
这边花琏往床上一倒,就沉沉的睡过去了。采薇在一旁打坐调息,为晚上可能的鏖战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