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期考的座位安排已经下来了，学生们挤在门口看着那张密密麻麻A4纸，不时发出“耶，我们两个在一个考场”这样的欢呼，当然也有落单的人，不满道：“搞什么，分配考场都在歧视我。”
“他们是看出了你身上浓厚的单身狗气息。”
“说的你不是一样。”
一群人有说有笑。
安柠和杨彤被安排在同一个考场里，安柠事先并不知情，没有特地去关注这些自然也没有结伴同行。
走进考场，安柠和早就坐在位置上的杨彤相视一笑，杨桐明显有话要说，但还是眼看着安柠坐到怒远处没有行动。
同一个考场里，还有那个碍眼的家伙——陈明，安柠自动忽略了。
相安无事的结束上午的语文考试，下午的科目是数学。
时间还很早，学生们草草吃完饭，就进教室复习了，临时抱佛脚也比毫无作为有些成效吧。
相反的，临近考试时间安柠才来。
一进考场在椅子上坐下来，杨彤就主动走过来开口道：“复习的怎么样？早上的语文还挺难的。”
“嗯，应该会进步的，毕竟有林余安这个小老师一对一辅导来着。”虽然和宋晓钰有些争执，但对杨彤的问候还是认真回应。
看着安柠甜蜜的笑脸，杨彤半开玩笑道：“还以为你不会理我呢。”
“也别把我想的那么坏。”
“我知道的，”杨彤叹了一口气，“晓钰她不是故意的，她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真的太喜欢刘翰东才会说的那么难听，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喜欢到迷失自我可不是一件好事。”安柠意有所指，打开手中的水瓶，喝下一口水。
“诶？”杨彤诧异地看着安柠。
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被人喜欢过，青春年少最心动的时刻都在书本中度过的人，哪里会理解“爱”之一字有多难。多年之后再想起这句话，杨彤才会明白爱得太满，真的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完成吞咽的动作，安柠提醒道：“老师来了。”
“哦，那我先回位置了。”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在黑板上写下考试科目和时间，然后宣布考试开始。
教室里停止了闲聊，只剩下翻阅考卷的哗啦声、书写的沙沙声、以及监考老师来回走动的声响，仿佛一层结界，静谧地盖过云朵迁徙、花鸟争辉，世间万物的肯能性都凝结在这小小的教室内。
看着考卷上密密麻麻的字，杨彤忽然有些胃疼，笔尖在草稿纸上留下点点黑墨，早就做过千百遍的题型，到现在却一个字都写不下来。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请注意掌握时间。”广播里传来机械的提醒。
安柠看着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求是否存在实数m，使函数g（x）=f（x）-mx在区间[m，m+2]上有最小值-5？
是林余安讲解过很多次的函数问题，再做错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解题思路，她呼出一口气，双手离开桌面，将身体靠在椅子上，微微斜视着摆在桌前的那瓶矿泉水。
普通的透明包装，在桌上投下一圈淡淡的光亮，微生物在里面漂浮游荡。
钾、钙、钠……透明的标签贴纸上是这么介绍的吧。
人在无聊的时候，果然连各种成分表都不会放过。
“本场考试结束，请学生停止答题。考生坐在原地不动，等待监考老师收卷完毕后，方可离开考场。”
广播结束，还未完成试卷的考生抓紧这一点点时间差奋笔疾书，完全没有把提示听进去。
“不要再写了，不会就是不会。”陈主任大声呵斥，加快了收卷子的速度。
清点完试卷后，杨彤提议一起走。
看着横冲直撞跑来的陈明安柠心想着“又来了”，估计杨彤也一样，对这一幕不感到陌生。所有事故现场必不可少的那个因素，实在是很难让人忘记。
安柠沉下脸。第一次她害怕退缩让人抓住了弱点，第二次被精准地刺中要害，那么这一次呢？甚至连无辜的人也要被牵连进来，步上自己的后尘？
男生从两个人中间穿过，嘴上喊着“让一让”，动作却蛮横得很，差一点就人仰马翻。
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杨彤注意到脸色异常的安柠，扯扯她的手，“你没事吧？”
一时间交通堵塞，陈主任也跟着走来，板着脸叫住陈明，“做什么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对不起，我帮你捡起来。”陈明很自觉的动手收拾残局。
安柠冲杨彤摇摇头，冷眼看着自导自演的男生，等待着后续。
一瓶矿泉水咕噜噜地滚到陈主任脚边，又被一脚踢了会来，“赶紧捡起来。”
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呢，陈明无奈。
“我自己来吧。”杨彤弯下腰，却和陈明捡起瓶子的手交错而过。
男生神色诧异的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安柠。
水瓶上的成分表，一直存在却容易被人忽视，如果不是无聊谁又会去在意。现在换上那些枯燥的数学公式，照样能轻松迷惑眼睛。
陈明感慨——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这么绝妙的点子，却背不下那些公式？真是本末倒置。
走出几步才发现身后的气氛有些异样，陈主任倒回来，低头问道：“怎么了？水瓶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欲盖弥彰的回答。
“拿给我。”陈主任伸出手，显然已经上钩了。
“你们这些学生，天天不学好，就知道搞这些小动作。”陈主任摆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将水瓶上的字迹贴到安柠面前。“别以为侥幸躲过一次就是自己的真实成绩了，高考的时候还不是一下子就露馅了！”
怎么可能？
安柠猛地回头看着杨彤，两个人脸上都有惊讶之色。
回过神，安柠轻描淡写对称主任说道：“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是谁的？”脸上语气里皆是嘲讽，“你可不要说是杨彤的。”
在现场的人都看见的，那两瓶水是从安柠和杨彤的手上掉落的。
那么应该怀疑谁呢？
杨彤是模范生啊，换做是安柠，也会相信年级前五的学生，而不是自己这个吊车尾的学渣吧。
可怕的固定思维。
“呵，那老师为什么认定就是我的呢？”安柠依然面不改色，“学习差的人就会作弊，长得凶神恶煞的人就会犯罪？老师究竟，是依据什么做出这种判断的？”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陈主任气急败坏。
“安、安柠……”杨彤拉住安柠的衣角，说不出话来。
“你们三个，都跟我到办公室来！今天一定要给你们这些人好好上一课。”
不是简单的记过处分，而是杀鸡儆猴——听在在场人耳里就是这种意思。
有些不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不被喜欢的怨气全都归咎到别人身上，以至于吃醋报复不择手段。可悲的是，到最后连亡羊补牢的勇气都没有。
心不在焉的写完数学试卷后，宋晓钰走进同层的女厕所，镜子上映出一张清纯无辜的脸，心情更加沉重起来，这样的自己真的值得别人喜欢吗？
在那样指责别人之后，还可以带上面具伪装自己的恶毒目的，真够恶心的。
不久前，教室前发生的和解在脑海里一幕幕播放。
“我，”宋晓钰咽下口水，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安柠没有说话，狐疑的看着她。
“我说话太过分了，请你原谅我。”
“不是你的错。”安柠看着她的眼睛，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
“这个给你，下午考试也加油吧。”宋晓钰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谢了。”虽然有些犹豫，但安柠还是接过了那瓶水，宋晓钰为此还高兴不已。
“安柠！”把已经走出去的人又叫住，那时候是想要停止那个荒唐的计划的吧，可是为什么没有做呢？
安柠低头想了一会，说了那句话——“晓钰，刘翰东不适合你。”
他不喜欢你！她其实想说的是这句吧。
镜子里的脸变得扭曲，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做一些事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吧。
“我只是给她一点教训而已。”宋晓钰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打开水龙头把水泼到脸上。
平复完心境，她安稳地走在回教室的走廊上，还对身边经过的人笑着打了招呼。
那些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是安柠作弊被发现的事情吗？这么快就被揭发了？
宋晓钰摇摇头，把脑海里的想法甩出去，等会还有英语考试，如果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浪费宝贵的复习时间就太蠢了。
“杨彤还真惨啊，被这种人连累。”
“其实也说不定，两个人都有嫌疑，没道理只怀疑安柠的。”有人提出相反的意见。
“你可不要因为她说了两句话就被收买了，虽然学渣不一定会作弊，但是学霸肯定没有理由作弊的。”
即使不去关注，七嘴八舌的议论还是在身边挥之不去。
宋晓钰的脑子没有转过弯来，这件事关杨彤什么事？
“等等，”随手拉住一个熟人，“你刚刚说杨彤怎么了？”
“晓钰啊，你还不知道吗……”女生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考场上发生的那些事讲给宋晓钰听，“听说态度恶劣，要被劝退呢。”
糟糕！
耳膜里发起一阵短促又尖锐的鸣叫，手心里渗出一层虚汗，冰冷又黏腻，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一瞬间思绪全无，宋晓钰咬着嘴唇，拔腿往办公室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