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指定的地方是一条商业街上的小咖啡馆，推开门，店内只零星坐着几个年轻人。
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毫无隐私保障的地方谈话呢？孙耀文想不通。
“欢迎光临。”服务员走出来，带着礼貌性的微笑问道，“先生几位？”
孙耀文扫了店内一眼，犹豫道：“是不是有一位姓张的先生在这里？”
“张先生在包厢里，”服务员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包厢门打开，坐在里面的人并不是想象中的人，孙耀文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
服务员在桌上摆下水杯后，关门退了出去。
孙耀文没有坐下，“张振华是什么意思？”
“孙伯伯，”张子豪喝了一口水，从位置上站起来，“约您的人就是我。”
“你？”孙耀文狐疑起来。
“有位姓张的先生，说要约您谈谈。”这是助理传来的消息。每天都有这种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花费心思想要见面，拿出来的方案却根本不足一提。
“有关于梅园小镇的消息。”这句话，才是让孙耀文来赴约的原因。
都是为了那个开发案。
孙耀文想起上个星期的事。有消息称梅园的土地开发项目已经批准下来，即将进入投标阶段。这一项目对他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凭着孙氏集团的能力以及和张家的交情，拿下它不过是剩下走走场面的小程序。
可是，当孙耀文上门时，张振华却以各种理由推诿，到最后竟是称病避嫌。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一条船上的人早就有了二心了。
所幸的是凭着当年吞并余家之后的迅速发展，孙氏集团早就是房地产界的龙头老大了，只要没有意外，以自己的团队的能力拿下项目也并没有难度。
就结果而言，他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原本他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来换取这个项目，那块地皮早在除去余家的时候，就已经允诺给他了。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东西，如今被人吊着胃口，难以下咽的现状着实令人难受。
当初果然不能轻信那只老狐狸的话，孙耀文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后悔着。张振华靠着他的资金扶持坐上了金字塔的顶端，却反手来了这么一招，是想做什么？卸磨杀驴？
所以听到助理的话后，他还在想，是张振华那只老狐狸耐不住，准备来收网了。
但现在看来，这种明目张胆的私相授受确实不像是张振华的做派。
“孙伯伯先坐下来吧。”张子豪再一次邀请道。
孙耀文这才开始相信，今天这个局，真的是他这个贤侄安排的。拉开椅子坐下，“贤侄这是何意？”
“这个说来话长，不如先点些东西，慢慢谈。”张子豪将菜单推过来。
“不必了，你就长话短说吧。”
很显然，孙耀文并不觉得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
“孙伯伯何必这么心急，既来之者安之。”张子豪按下服务铃，很快就有服务员进来。
“一杯美式。”
在张子豪的注视下，孙耀文才缓缓开口道：“巴西。”
服务员默默点头，咖啡不久就送了上来。
孙耀文用手指敲击桌面，抬眼看着男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小孩子喝不惯这些也正常，还是让人换别的吧。”
张子豪端起杯子细品了一下香气，然后啜饮起来。“我觉得还不错。”
孙耀文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盒烟，抽出一条叼在嘴里，张子豪很有眼色地上前点火。
“你想和我谈什么？”孙耀文露出笑容，显然是对接下来的谈话有了兴趣。
“自然是梅园小镇的开发案了。”
“你知道什么？”孙耀文问。
“我知道孙伯伯你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但是……”张子豪没有把话说完，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你觉得现在有能在孙氏集团手下夺食的企业吗？”孙耀文吐出一个烟圈，“没有但是。”
“孙伯伯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张子豪扬起嘴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稍作思考后说道，“啊，‘狡兔死，走狗烹’。”
“你这是什么意思？”孙耀文提高声音，“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可不是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孩能明白的。”
“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很明白。自从他上任之后，曾经和您一起追随薛家的那些老部下，不是照样说落马就落马了吗？”
“这不过是立足的手段罢了。”孙耀文并不怎么惊讶。“如果你只是要和我说这些的话，就没必要在浪费时间了。”他作势要起身离开。
“余家破产的真相，”张子豪端起咖啡，“并不能成为您的护身符，相反，它只会是一道催命符。”
孙耀文打消了离开的念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哈哈哈，”他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为了上位，不惜把老丈人拉下马的那个人，在更高的权利诱惑下，又怎么会对那些不利的因素放任不管呢？”
“你父亲离了我可什么都做不了，他不会蠢到自断臂膀的。”孙耀文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烟。
“孙伯伯未免太过自信了，”张子豪意味深长道，“您知道我父亲要把梅园小镇的项目要交给谁吗？”
“谁？”即使不把那些小公司放在眼里，孙耀华还是关心道。
“安家。”
孙耀华露出疑惑的表情，“安家？”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靠在椅背上笑道，“哈哈哈，安家？吃着我露出去的残渣得以生存的小公司，不足为惧。”
“只要得到这个项目，要翻身并不难吧，甚至还会赶超孙氏集团，威胁到您的地位。”
“这些都是张振华告诉你的？”孙耀文眯起眼睛，和孩子谈生意的经验还是第一次，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筹谋着什么。
“这并不重要。扶持新势力固然困难，但是远比满足日渐壮大的胃口来的让人愉快，如果是您，也一定知道该怎么选择吧？”
“你和我说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孙耀华又取出一支烟在桌面上敲打，“你想做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父亲可以做的事，孙伯伯自然也可以。”
“哦？”孙耀华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提出问题，“那我应该选择谁？”
两个人对视着，张子豪的眼睛里射出冷酷的光芒，那种称之为野心的东西，孙耀文怎么会不了解呢，只是有野心的人是否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呢？
太早站队的话，难免会对局势的变化失去判断，孙耀文还不急着改变立场。
“哈哈哈，果然是张振华的儿子。”孙耀文试探道：“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
要想鱼儿上钩，总要先抛出一些诱饵。
“校舍那个项目，您可以先着手处理看看。到时候如果还有机会，我们再谈谈合作的问题。”
“就算不是你父亲，你舅舅薛严甚至是那些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的人，我的选择实在太多了。”孙耀华抬眼看着张子豪，“让我等一粒未知的种子发芽，你就这么有底气？”
“这可不是我的底牌，我对您也不是单项选择。”张子豪站起来，“那今天就由我请客了。”
看着张子豪走出包厢，孙耀华取出手机联系助理，“把盛德高中那个项目的资料全部送到我办公室里。”
“可是……”
“立刻！”
天气很好的周末，是人们结伴出行的日子，应该热闹的商业街上却鲜有行人。张子豪从咖啡馆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道路两边的彩灯闪烁着，反倒显得整条街越发冷清起来。
没有直接回家的欲望，张子豪在街上流连。不远处传来吵闹声，抬头一看，便利店门口熟悉的女生引起他的兴趣。
是班长杨彤，在摔伤腿的那段时间里，两个人倒是莫名的亲近了不少，但是运动会之后，就完全恢复了原先的距离。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新街投入使用后，这条商业街就因为位置偏远，少有人来了，像杨彤那种家里，学校两点一线的好学生，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张子豪虽然这么疑惑着，但是并没有上前多管闲事的想法。
争吵升级，杨彤忽然跪在地上，但是被拉住的男人依然不依不饶。好像是不能坐视不理的状况。
“发生了什么事？”张子豪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你是谁啊？”和杨彤拉扯的男人问。
张子豪打量着这个男人，穿着便利店的制服，看起来应该是身边这家店里的员工。
看见熟人，跪在地上的杨彤慌乱起来，“老板……老板……我给你钱……给你钱……拜托……拜托……”她颤抖着打开自己的书包，翻出钱包，把里面的钱取出来往男人手里塞。
张子豪低头看了看杨彤，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对店员说道：“我是他哥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他不是，不要说！”杨彤往前一步，拉住店员的手，“老板我把钱都给你，你原谅我，我真的是第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哎，算了算了。”店员摆摆手，抽出几张纸币，把剩下的钱丢在杨彤身上，“你要是再敢偷东西，我一定把你送到警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