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打在窗前,雨水就着风从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
顺着小刘的视线望去,一名同样穿着盛德高中制服的女学生跪立在洗手池前,一只手淹没在满是血水的水盆里,水龙头哗哗的流着,水盆里的水溢了出来,顺着台面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雷声在耳边炸开,庄叔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快步走到女孩身边,用颤抖的手指去试探她的呼吸,片刻后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将女孩的手从水里拿起,脱下上衣包住伤口,再用手压住,动作迅速准确。
做完这一切又转头对着小刘大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去,去门口看看救护车来了没有,来了就带他们过来,还没来就接着打电话,赶紧去!”
“哦哦哦,好,我马上去。”小刘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校门口跑去。
“不要怕,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庄叔抱着女孩,一直絮絮叨叨地讲着话,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安柠觉得身上好冷,身边似乎有人在抱着她,跟她说话,她听得不真切,陷在黑夜里沉沉睡去。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现场,一根黄色的警戒线将这一切隔离开。一群人井然有序的处理现场,或拍照,或询问口供,大概是见惯了这场面,脸上皆是习以为常的冷漠。
天蒙蒙亮,配合了一晚上的调查,庄叔和小刘终于可以坐下来歇口气。
“老哥,我听说学校里出了事,我儿子他没事吧。”小刘的父亲跑过来,急得一身汗,身上也全是泥点子。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在屋里躺着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刘父松了一口气,“我早上听人说死人了,吓得我都不敢多耽搁,这孩子命苦,也怪我没本事,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也活不下去了。”他抬手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
都是经历了半辈子劳苦的人,哪里听得这样的话,庄叔赶紧安慰道:“孩子还小,以后自然就懂事了,你还是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你看你这一身,在路上摔着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碍事,就是走得急没看清路。你也去忙吧,我就先回去了,别告诉他我又来了,免得他不高兴。”
庄叔照例等人走远了,才回到保安室里。本该躺着休息的小刘,正坐在椅子前,大口吃着他父亲昨天送来的蛋糕。
眼眶微红,显然是听到了刚才对话,但他还是还嘴硬着,“真难吃。”
庄叔欣慰地笑着,乐得不去拆穿。
医院里,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安柠的母亲接到电话匆匆赶来。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安母一把抓住医生询问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回复道:“手术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只要注意休养,等病人醒来之后,再进行康复训练。注意事项会有护士跟你们确认的,现在先送病人回房吧。”
“谢谢,谢谢。”安母一再感谢道。
说完,安柠就被护士推了出来,安母紧紧跟了上去,她的女儿正脸色苍白的躺着,面对她的呼喊没有任何反映。
第二天一早,几个警察带着安柠的背包来到了病房,范启良开口询问道:“这是当时我们赶到现场时,在当事人身边发现的背包,请你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属于你女儿的。”
安母接过背包,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对,是我女儿的,是我女儿的。你们查到我女儿为什么会在学校里……在学校里……”自杀这两个字,在安母嘴边转了几转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这也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我们在当事人的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范启良递了一瓶药过来,“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我们询问过几家医院,证实你女儿确实因为抑郁情绪在医院就诊过,目前看来你女儿服用这类药物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一句轻飘飘的抑郁自杀,实在是难以想象安柠是如何独自在生死之间徘徊的。
安母听完这些话,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自己的女儿生病了,却要通过别人来告知,甚至是到了差点难以挽回的地步,换做任何一位母亲都会难以接受吧。
安柠的父亲收到通知,从外地赶回来。女儿因为抑郁症自杀,而妻子因为悲伤过度而昏迷,过于沉重的消息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紧张加上情绪起伏太大,挂完这瓶点滴,好好休息就好了。”医生耐心的阐述着自己的工作。
“没什么大碍?都昏倒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醒来,你们医院里养的都是什么饭桶!”安父气急攻心。
“这是正常现象,请你不要再这里大声喧哗,影响病人休息。”
“你是安柠的父亲吗?”范启良走过来。
“对。”安父询问情况,“你们到底和我老婆说了什么,她竟然会晕倒?”
“我们只是把你女儿的东西送回来,顺便告诉她你女儿可能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
安父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什么?你说什么症?”
“抑郁症,”范启良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由情绪低落引起的厌世行为。”
“不像话!就因为心情不好就自杀?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你们就是不想调查,随便找个理由来敷衍我们。”
安柠虽然比较内向,但一直都很乖很听话,家里又不缺她什么,怎么可能会得什么病呢?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范启良无奈,再次解释,“有医院看的证明,目前掌握的情况是这样的。”
“那些不过是医院里糊弄病人编出来的,安柠还是孩子她懂什么,肯定有别的事,说不定是谋杀!”安父点点头,认真道,“一定有别的理由,请你们继续调查。”
“我们会做好该做的,不过具体的情况,可能要等到当事人醒来之后才能了解,到时候我们会派同事再来一趟的。”
沉默了一会,安父说道:“我知道了,我送送你们。”
送走了这些外人,病房里一下子显得冷清下来。安柠的病房就在隔壁,她的脸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格外的苍白,手腕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安父走到病床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柠拧。”安母从病床上醒来之后,直接跑过来。
听到声响,安父抬起头,皱眉道:“你怎么跑过来了,医生让你好好休息的,快回去,这里有我。”
“都是我不好,我总是忽略这孩子,害得她……”安母说着哭了起来,“你说她怎么也不为我们想想。”
安父忽然想到什么,嘱咐妻子道:“你要是碰到外面那些记者,记得什么都别说。还有家里那些亲戚来打听,就说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看见妻子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待会让张婶过来盯着,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柠拧醒过来。”
“你就别犟了,要是连你都垮了谁来照顾柠拧,再说小安也需要你啊。”
提起自己的小儿子,安母这才听进去安父的劝,两人最终还是一起回家了。
从警局回来,张诗媛就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
虽然仅凭着余木桐手机里的告白书,无法认定余木桐的死跟张诗媛三人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自己的孩子牵扯进校园暴力,甚至是有人死亡的案件里,对一个政治家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张振华坐在书房里,浑身萦绕着低气压。
“我,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乱写。真的,警察局也说了跟我没关系,这件事不会传出去的。”
余木桐的自杀和父亲的震怒一下子击垮了她,张诗媛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没关系!呵,你知道我为了这件事要费多少精力,又欠了多少人情吗?”张振华从沙发上起身,取了书柜上的藤条。
“我有没有说过,做坏事就给我处理干净,不要留着尾巴让人揪出来!”
藤条打在背上火辣辣的,张诗媛只能趴在地上求饶,“爸,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错在哪了?”
“我错了,我错了……”张诗媛痛极了,只是哭着认错,却说不出错在哪。
“我张振华的女儿,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你错就错在不够聪明!什么小事都想着亲力亲为,做事还不谨慎。今天就是要告诉你,命只有一条,要么不出手,要么就一击即中,决不能给敌人反扑的机会。遇事要忍,出手要狠,善后要稳,为什么教了你这么多遍就是学不会!”
“等伤养好了,给我关禁闭去。”张振华将藤条往地上一扔,又坐回沙发上。
“爸,爸我都记住了,不要让我去关禁闭,我真的记住了。”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张诗媛,听见“关禁闭”三个字又立马激动了起来。
张母推门进来,“诗媛还有几场比赛要参加的,就让她好好养伤吧。到时候不能参加比赛,还不知道会流出什么传言来。”
“那好吧。”张振华沉吟了一会,让步道,“你看着她,这个假期除了比赛,哪都不许去。”
“你放心吧,诗媛这么聪明,会懂你的良苦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