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拜访时，长生材料铺依旧人满为患。
引路伙计熟练地带她穿过拥堵的人群，来到摆放符纸的货架前。它与丹药仅隔了一架，那儿更拥挤，嘈杂的几乎要掀翻屋顶。
七星连爆符的绘制只需要基础的阳草纸，贺绮装作挑选实际上却在听对面的谈论。
要从那种吵闹里分辨出有用的信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材料铺里什么人都有。贺绮听见两位少女在争吵引灵散的灵草配比，独自的客人犹嫌价格不够便宜，与伙计不住抱怨着，还有背巨剑的武夫说起自己的奇遇。
残碎的言语从四面八方钻入识海，令贺绮感到些许头疼，这简直比打架还累，但她也不是没有收获。
令人突破瓶颈的神明。贺绮望了眼武夫，又连忙将视线凝聚在符纸上。
她拿起叠封好的阳草纸，“是星眼湖产的吗？”
“是池谷产的，比星眼湖的还好呢。”伙计堆笑道，视线不经意的瞥向谈话中的几人。贺绮注意到这一点，继续问：“容灵量是多少？”
伙计翻了翻商品后面的木牌，“两个标准灵。”
这都敢说比星眼湖的好。贺绮暗想，也学着谈价的那人抱怨道：“星眼湖的阳草纸容灵量差不多有三个标准灵，你们比他们便宜点，这也太差了，绘成符差的可不是这几文铜灵。”
“师妹说笑了，星眼湖的符纸要有那么好，我们早就关门了。差点是差点，这可便宜了三成呢。”
“你们本来就便宜两成，那就只便宜一成了，星眼湖的符纸在市面上至少比你们贵两成。”贺绮强词夺理道。
伙计的脸上划过一丝厌烦，但很快被掩盖住。贺绮默不作声的往丹药架那儿挪了半步，“再便宜点呗。”
她几乎要贴到背巨剑的修士身上，对方也感受到了，往旁边移了移，继续说他被龙神赐福时的感受。
他提到了方道长。
贺绮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问伙计：“他刚刚说的方道长是不是你们老板啊？”
“我们老板的确姓方。”伙计说，态度比先前冷淡了不少。
好像有点过了，贺绮想，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她继续问：“那他们说的龙神……”
背巨剑的人听见了她的话，转过身来。伙计责备的望了他一眼。
“说嘛说嘛。”贺绮不愿意放过他。
伙计连连摇头，先前的厌恶已一扫而空，脸上满是为难。
他夺过贺绮的阳草纸，包好后塞给她就匆匆离去了。贺绮想追，却被拥堵的人群挡住。
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贺绮在心中哀叹，不知道自己的灵石最后能剩下多少。希望真能揪出点什么，否则她接下来半年就要在雾雨宗疯狂画符来清理库存了。
她结了账，走出店铺。
多宝峰坊市比赤火峰的那条热闹的多，山门雾气也更淡，重重飞檐上可以看见华丽的金色高坡，不论何时都有飞剑的虹光穿梭往来。
贺绮租了只纸鹤，雾雨宗的身份玉牌微微一闪，没入浅雾中。
浓郁灵气涌来，令她身心一松。贺绮调转鹤头，朝赤火峰飞去。
飞剑从她身边划过，激起几分羡慕。御剑而行的愿望愈来愈强烈，贺绮真想立刻赶回郁槐那儿修炼，把符纹都丢到身后。
她会将自己扫地出门吧。贺绮微微一笑，郁槐转了性子，竟没让她继续找地方，而是大发慈悲的将修炼室批给了贺绮。拜此所赐，她才发现郁槐修炼的时间微乎其微。，也不知道她那筑基期的修为是哪儿来的。
闭上眼，长风拂过发丝。她幻想起自己御剑行于光明之海的游云中，多宝峰的金色高坡消失在下方，取而代之的是雾雨峰弥漫着水汽的主峰。
外门弟子不能直接从主峰穿行。贺绮向下压了压鹤头，绕过这座庞然大物。其实雾雨峰的水灵气并不是宗内最强的，但胜在中正平和，若是天赋高的在这儿修炼不会因为那点儿灵气差损失什么，反而能稳固根基。
雾雨峰范围广大，贺绮穿过片茶林，这可是中北最著名的物产之一，光远远擦过就能感受到那股沁人心脾的清爽。
贺绮从丘陵山谷上掠过，灵力渐渐不济，纸鹤上的灵珠也没了光泽。她换上新的灵珠，取出水葫芦喝了口灵泉。
也许自己该直接去问。她忽然想。长生材料铺如此高调，实在不像有猫腻的模样，难道真是她猜错了？这些天的功夫不过是个笑话？
贺绮回过头，雾雨峰仍在视野内。她可以立刻调转鹤头，去执法堂说个清楚，哪怕只是猜测也不会有任何处罚，如若真有猫腻，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处理的。
但她终究没去。
就当个放松吧，贺绮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的，大不了她今晚不睡了，把这叠七星连爆符画完，回回血好更轻松的去找乐子。
上升气流使纸鹤猛地飞高，贺绮借助这股力量偏转方向，朝隐隐露头的雨天峰滑翔而去。
豆谷已近在眼前。
她在郁槐的屋顶降落，茅草陷入脚踝，温暖如阳光。
贺绮没有急着跳下去，她躺在茅草堆里，静静地看着晚霞升起。多宝峰与豆谷说远不远，说进不进，她早晨出发，竟到这时候才归来。
她眯起眼，有根茅草被纸鹤吹起，落到了她的睫上。贺绮将其挑起，为纸鹤注入股灵力，让它自行飞回最近的放置点。
青纹木门被推开，女子满足的走出来，伸了个懒腰。
微风抚平屋顶，贺绮悄无声息的在另一面跳下，绕了个圈从旁边走出来。
“你回来了啊。”郁槐露出个嘲讽的笑容，“这么晚。”
“回来吃晚饭的。”贺绮进了屋，回到修炼室坐下，将包装取出来。
“这是什么？”郁槐以为里面是吃的，凑了过来。
贺绮拆开，“不过是几张符纸……哦。”
一张纸条飘落到地上。
她捡起来，定睛望去。
“新月与满月之日，龙神显像。”
下面是一小列地址，离长生材料铺有段可观的距离。
贺绮走到窗前，月亮已经升起，日月宝瓶在木藤缠绕的案几上散发出粼粼光辉。
离满月还有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