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营房,魏斯瘫坐在床榻上。想起刚刚与曹灵的对话,他眼眶泛泪,原来曹婉真的是曹桓和姜淳的女儿,一时间悲喜交加。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过去的画面渐渐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魏斯是大将军之子,曹桓和曹灵两兄弟的父亲是尚书,姜淳和姜淑是太傅的两个女儿。这五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宇尚武,所以曹家和姜家虽然是文官出身,但是曹家两兄弟和姜家两姊妹也是和魏斯一样从小在校场长大。魏斯十五岁随父出征之时,同行的还有曹桓和姜淳。这三人年龄一般,趣味相投,其中魏斯和姜淳的关系更甚。魏斯曾对姜淳许诺,待他拿到战功之时,便是向太傅提亲之际。那时,姜淳也一度以为自己日后定能嫁进魏府,陪伴魏斯一生。但是所有的事情在魏斯十八岁出征回来后,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魏斯十七岁那年,东夷来犯,大宇天子命大将军携儿子魏景和魏斯一同出征。这一次的出征,曹桓和姜淳并没有一起随行。
“魏斯,这次征东夷,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我在京都等你凯旋!”出征前一日,姜淳叮嘱魏斯道。
“你不用太担心,你知道我一向是很厉害的。哪儿那么容易让自己受伤?”魏斯拍拍自己的胸脯,玩笑道。
姜淳低头抹泪,魏斯双手扶起她的脸庞,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关切地问道:“你这么舍不得我?”何止是姜淳舍不得他,他也是十分舍不得她啊。安慰完姜淳,魏斯转过身,对着旁边的曹桓说:“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好好照顾姜淳。不要让人欺负她!”
“我知道!”曹桓拍拍魏斯的手臂,说道:“你小子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在战场上太拼命,你要想着,姜淳还在京都等你呢!”
魏斯点点头,然后紧紧地拥抱姜淳。姜淳在被魏斯抱紧的那一霎那,眼泪喷涌而出。魏斯知道姜淳对自己的感情深厚,但是当下姜淳的痛哭着实也让他有点吃惊。姜淳从小知书达理、自信坚强,在校场上训练再痛苦,她也没当众流过眼泪,这是魏斯第一次看到她情绪失控,他边安慰边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淳在魏斯的怀里摇摇头,并不说话。魏斯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说道:“不要难过!最多半年,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便央求父亲到太傅府提亲,咱们结成夫妻,一辈子在一起。”说完,将姜淳抱得更紧了。
那次的征东夷,异常凶险,一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魏斯也受了许多伤,差点还丢掉了性命。但每一次面对危险的境地,他总会想起,在京都有一个女孩子在等着她回去娶她,便立刻清醒无比,有如神助,化险为夷,杀敌无数。终于,不过半年,东夷大败,退出我大宇东疆。在这次的战斗中,魏斯因为骁勇奋战,拿了一等军功。这军功,便是他回京后送给姜淳的聘礼。在班师回京的归途上,魏斯一路憧憬着他和姜淳的未来。
但是回到京都后,事情的发展全都超出了魏斯的想象。他得到的消息是,在他出征不过一周时间,曹桓带着姜淳离开了京都,也就是说,曹桓和姜淳私奔了。
“太傅大人,这绝对不可能!姜淳和曹桓?怎么可能?”回京后,魏斯到太傅府提亲,太傅亲口说出这个消息时,魏斯犹如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魏斯哥哥!这件事是真的!姐姐和曹桓哥哥在你出征不久,便一起离开了京都。这是她离开之前留的书信,你可以看看,上面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姜淑将书信拿出,递给魏斯。魏斯颤抖着接过书信,信封上,赫然写着“魏斯亲收”四个字,那是确是姜淳的笔记。他想立刻打开,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但是他又怕打开,他怕打开之后看到的,真的是他无法相信的事情。那封书信就这样被魏斯攥在手里。
“魏斯哥哥,你打开看啊!姐姐真的和曹桓哥哥私奔……”一听到姜淑口中说出的“私奔”二子,魏斯便攥着书信跑出了太傅府。他不想听到姜淑后面的话,他不想听到他不想听到的话。
从太傅府出来,魏斯一路奔跑到校场。当日的校场空无一人,他木然地走在空旷的校场上,小时候他们三人一起训练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可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人。魏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手里的书信,上面写道:
魏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从战场上凯旋了吧?恭喜你!你出征之前,我本想告诉你,但又担心影响你心情,所以每每欲言又止。魏斯,对不起!我决定和曹桓一起离开京都了。对不起,我们走了!你以后要多保重,战场上不要那么拼命!愿君一世安好!
看完信,魏斯心中悲愤不已,他攥紧书信,恨不得将它揉碎,但是他又心疼这封书信。这上面确确实实是姜淳的亲笔,他怎么忍心毁掉呢?魏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魏斯哥哥,你看到了姐姐的书信,应该相信了吧!”姜淑一路跟着魏斯来到了校场,在魏斯看完书信后,她便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来。
魏斯没有反应,任凭眼泪滴落在地上。就算有姜淳的亲笔信又怎么样?姜淳没有亲口跟她说,就算有这封亲笔信又怎么样?他魏斯不相信,他不相信。姜淳和曹桓?怎么可能?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最好的兄弟,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无法相信。我们刚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不信的。但是姐姐确实和曹桓哥哥一起走了,也确实留下了这封信……”“曹桓家也有书信留下吗?”姜淑还未说完,魏斯冷冷地问道。
“有!”魏斯听到后,赶紧起身,他要赶快到尚书府,寻个究竟。
一路跑到尚书府,魏斯发现曹灵已经在大厅等着他,他的手里捧着一封信。魏斯踉跄着走到曹灵身边,然后迅速打开那封信,上面写道:
父亲大人,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儿子决心和姜淳一起离开京都。父亲不需要派人来寻我们。家中事务就交给弟弟了!对不起!
这信上确实是曹桓亲笔。
“你们后来找了他们没有?”魏斯低着头,冷冷地说。
“看到信的时候,我便立刻去了太傅府。姜妍姐姐也留下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太傅大人的,内容和哥哥留给我们的一样,另外一封是给你的,相信你已经看到了。而后,我们两家便派人在城内城外到处寻找,均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我们还问了城门守卫,确定他们是前一日出的城。待我们第二日看到书信时,相信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曹灵一字一句淡定地说着。
听完曹灵的话,魏斯一阵苦笑,碎碎地念叨:“你相信吗?你相信他们一起私奔了吗?你觉得这可能吗?姜淳和曹桓?你觉得可能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曹灵知道魏斯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实何止是魏斯,他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魏斯和姜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他曹灵是从小看在眼里的。哥哥曹桓也从未透露过自己对姜妍有其他的想法,甚至在哥哥平日的举动中,他也未尝察觉哥哥对姜妍有着非分之想。反而,他一直认为,哥哥对魏斯和姜妍的感情一直是支持的,祝福的。可是……这白字黑字的确摆在眼前,而起两人一起失踪也的确是事实。虽然他也曾觉得这一切不可置信,但是种种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
魏斯难受地擦干自己的眼泪,曹桓的信从他手中飘落。他就这样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曹府。
眼前的烛火渐渐清晰,烛光将魏斯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他缓缓地从胸口掏出那封已经发黄的书信。这是十二年前,姜淳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这些年来,他一直将这封信带在身上,虽然这是姜淳的绝笔,但是魏斯一直试它为护身符。这么多年来,他相信,就是因为有着这封信的陪伴,他才能在战场上勇往直前,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大宇战神,成为今天的魏斯。
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设想过,自己与姜淳重逢的情景。再次看到她的时候,他应该是表现的无所谓,还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根本就不理她……他真的一次又一次地设想过与她再次见面的场景,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如今,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事实上,刚开始听到姜淳和曹桓私奔时,魏斯确实是非常生气的,毕竟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这两个他成长路上最好的朋友,在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大胜,凯旋而归的时候,没有在家里欢迎他归来,而是双双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他难过他俩的背叛;他难过的他居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俩实际上才是两情相悦的;他难过的是他俩的不告而别,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在他俩面前生气。但是后来,慢慢地他就不生气了,他开始思念他们。他宽慰自己,他知道感情的事情没办法勉强,如果他俩是真心相爱,他们可以和他魏斯说啊,可以回来亲口告诉他啊,他是可以接受的啊,只要他俩平安无事,只要他俩最后能出现在他面前,他是可以接受的啊!这些年,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他一直在默默地找他俩,他心里早已没有了怨气,他只希望他们能平安。
但是今晚,曹灵证实了曹婉的出身,也就是证实了姜淳和曹桓已经双双离世。他等了十二年,找了十二年,曾经怨恨过,也曾经思念过,但是最终,他还是没能再见到他们。魏斯看着书信,泪如雨下,喃喃自语道:
“姜淳,你知道吗?我怨恨过你!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和曹桓一起私奔,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曹桓,为什么是你俩一起背叛我?后来,我不生气了,我只想你俩平安回来,真的,只要你俩平安回来,我什么都不会计较。可是,我们终究再也无法见面。曹桓,你知道吗?我也怨恨过你!如果一开始,你就喜欢姜淳,为什么不对我说,因为是兄弟才说不出口吗?如果是这样,那你这样在兄弟背后插刀,不是更可恶吗?后来,我也不生气了,只要你真的和姜淳是两情相悦的,你跟我说啊,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退出?毕竟,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啊!可是现在,你们都已经不在了!你们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你们,真的很想你们!”
魏斯情不能自控,姜淳和曹桓确实是他一生知己,可是十二年后,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却是天人永隔开。他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看着书信,继续说道:
“你们放心,曹婉这个孩子,我一定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身女儿一样,好好培养。你们知道吗,现在看到她,我就像看到了你们一样。这孩子和姜淳一样善良和坚强,似曹桓一般温柔和睿智。我一定让她成为一个自信、勇敢、坚强的人。只要有我魏斯在这世上一日,我便会保她一日平安。即使哪一天,我不在了,我也会想尽办法,保她一世平安。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龙灵村的事情,多有蹊跷,我也一定会查出真相。待查出真相后,我一定带上婉儿,回到龙灵村,祭奠你们!”
魏斯看着眼前的烛火,暗暗下定决心。
十二年前,姜淳和曹桓的私奔真相到底如何?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