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烺倒在旋转椅上，脚抬放在桌面，一副当家大少爷的派头。“胖——过来!”郝烺朝小胖招招手。
郝烺的姿态，让小胖立即起了警惕之心。刚才从电话里到办公室，他一直打趣郝烺，郝烺都没接茬，该不会是专等他表演尽兴了，一块儿拿捏他吧。
小胖讪笑着走过去。
看着小胖眯眯笑的眼、嘟着的大圆脸，额头还闪着一个红得透亮的痘，郝烺像家长似的叹口气，哎，小胖你又胖了，这么下去咋能找到媳妇呢……
店长。店老大。烺哥。
小胖双手互握，垂在衣襟前。
郝烺瞥他一眼，“着装……”
小胖赶紧将制服下摆扎进裤腰里，又理了理衣领，挺直身子站着，等着被教训。只要不扣奖金，怎么都成。
“喏——”郝烺朝不远处一把蓝色塑料凳看了一眼。小胖赶紧把凳子搬过来。
“坐下！”
小胖依言坐下。
“近一点。”
小胖挪近一些。
“再近一点。”
小胖心虚了，“店……店长，我错了。”
郝烺微微一楞，不知道他认的哪门子的错。刚才的打趣？办公室这几号人不是经常这么互掐么？啥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郝烺比划了一个有悄悄话要说的手势，一直挺直腰杆坐着的小胖，才略微松了口气。
郝烺抬眼看了一眼办公室内，方小财去前台了，秦征从郝烺进办公室便一直阴沉着脸，恐怕是在过滤早上的起床气。尽管如此，郝烺仍然将声音压得很低：“我问你天台铁栅门的事——”
店长像说情话一样与他低声打听公寓的事，小胖忽然有种被看重的感觉。他非常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还转着眼珠子，像背课文一样，文绉绉地引用，“知无不言——”
“得。得。”郝烺摆手，“谁先发现的？”
小胖：“朱大哥。我是在半道碰上他的。”
郝烺：“他说什么了？你们有查到什么？”
小胖：“天台什么也没有，也没什么损坏。朱大哥说或许一群野小子拿铁锁练手劲——你还别说，那扭开门锁的人——啧啧，你没看那锁和锁扣的形状，都成麻花了。”小胖的胖脸上涌起仰慕之情，红痘包显得更亮了。
麻花。郝烺默念这个词，哭笑不得。
“天台上泥土啊什么的也没有？”郝烺引导着小胖。
小胖看着郝烺，神情困惑，很奇怪郝烺会这么问。郝烺轻咳一声，“我是说泥土、纸屑、烟头什么的，也许那群野小子就想挑个高点的地方吹吹风。”
小胖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笃定的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
“泥土，深褐色的，一点也没有？”
“没有。干干净净。所以我也纳闷，既然费那么大的劲将门锁都撬开了，一定会上天台坐坐，坐坐的话，肯定会抽烟喝酒，可是垃圾呢？连个烟头也没有，是走的时候把垃圾带走了？还这么爱护环境的……”
小胖自顾自的说下去，声音却是越飘越远，郝烺的思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他又拿出手机，翻出两张照片，一张“秋天的树”曾发在朋友圈的仙人球滚落下水道井盖的照片，一张是他那晚在天台沾了泥土的黑色运动裤的照片。
两张照片，这几天前前后后比较着看了很多次，郝烺越发怀疑，两张照片中的泥土来源于同一个地方，那就是余波的仙人球花盆，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
但是，余波的仙人球怎么会去天台？她不是说也许是忘在空调外机，然后滑落的？还有，天台明明散落着泥土碎屑，为什么两位保安发现时就不见了？谁会费那个劲去天台打扫一小撮泥土呢？
砰——
郝烺回过神，抬头看，方小财将一堆资料砸在他办公桌上。“方小财迷，别太豪放了好不好，女孩子就不能温柔一点么？”郝烺叹了口气。
方小财：“我豪放？恐怕远远比不上你那位施亮儿吧。我接投诉电话，手都快接断了，你自己善后吧！”方小财气呼呼的坐在自己座位。
郝烺：“投诉？什么投诉？”
秦征终于吭声了。他鼻子里冷冷的哼出两声，“七楼某房间昨晚声音太大，你不知道？”
郝烺很无辜的神情：“我在睡觉，当然不知道。”
郝烺的无辜表情在秦征看来，就是无耻的狡辩了。
秦征眉毛一挑，瞪了郝烺一眼，随即点点头，道：“也对，男欢女爱，你们沉浸其中，没有察觉也正常。”
秦征故意选了“男欢女爱”这个文绉绉的说法，是考虑到办公室有女孩。方小财拿了她的保温杯，在饮水机接满了水，又一股脑儿灌下肚去。秋季到了，西北气候逐渐干燥，女孩们流行在保温杯里泡胖大海。这会儿怕是胖大海也降不了她的火气了。
秦征说话时，嘴角一直保持着嘲讽和鄙夷的微笑，看得郝烺恨不得过去揍他两拳，把他阴阳怪气的语调调教到正路上来。不过，从早上小胖的戏谑到现在的投诉电话，他分明已经感觉到昨晚出大事了。这事和他有关，和施亮儿有关。他也终于明白施亮儿在搞什么了，她要让楼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郝烺昨晚有事，当然最重要的是，让隔壁719的余波知道。
郝烺：“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信吗？”
郝烺说这话时是看着秦征说的。“我是被陷害的。”郝烺又说。
两个男人对视十秒钟。
秦征耸耸肩：“这话别对我说。”
郝烺腾地站起，一脚踹开小胖坐过的塑料凳，往办公室外走。
秦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会儿别去了，她不在。”
郝烺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从兜里摸出手机。方小财伸着脖子往外看，待确信郝烺不会回来了，她一边咬着吸管一边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吐词不清的说：“……男人说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征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偏着头，饶有兴味地瞅着方小财。“你说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他们真的……啥事也没做？”追了成百上千部爱情剧的方小财也绷不住的脸红了。
秦征拳头抵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昨晚有事没事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位施大小姐太闲了。”
尽管方小财还是很想知道郝烺和施亮儿昨晚到底有没有事，她看的爱情剧里，男人脚踏两只船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但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只是低头略显焦躁的反复咬着吸管。
从来方小财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倒很少见到她说话脸红的模样。秦征颇觉得有几分新鲜。
秦征：“喂——”
方小财：“干嘛？”
秦征：“要了解男人呢，光追爱情剧是没用的，得接触真实的男——人，你说对不对？”
方小财白他一眼：“比如？”
秦征笑：“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