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猛地转头。
一个挂着腐肉的骷髅头充满了整个视野。
干枯的眼珠直直地瞪着品月的脸，另一个眼眶挂满了蛆虫，血肉模糊的诡异地翘起的嘴角勾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用俗话说，咧到耳朵根了。
“啊——”品月尖叫起来。
女鬼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她的脑中：“是你，是你.……还给我……还给我……我的……”
来不及思考，品月一拳挥了过去。
鬼头消失了，较远处出现了正常形态的女鬼，如往常一样的Kitty猫T恤衫，不同的是她的一边脸似乎在滴血。
女鬼摸了摸满是血的脸，喃喃着：“你打我......打到了......我的......”
女鬼变得暴怒，又一点点变得凶神恶煞，直直地向品月扑来。
“喂，你好多汗啊。”一只手搭在了品月的肩上。
品月扭头一看，是吴昤。吴昤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品月，然后低声道：“跟我来。”
品月咽了口口水，腿软地跟了上去。刚才那个鬼说“你打到我了”是怎么回事，人能碰到鬼吗，鬼不是一种波吗，不是不可以碰到任何东西的吗……
嗯，波是什么？要是从科学方面来讲，“异世界之门一滴血开启”、隐身之类的都是不可能的事，看来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了。
是吴昤在旁边的缘故吗，那个鬼消失了。
品月跟着吴昤走到废弃楼层的厕所里，两人面对着打开的窗户。吴昤开始描述：
“她叫吴昽，我的妹妹。昽儿很喜欢钟梓叶，只是她是告诉我了的喜欢，我是藏在心里的喜欢。
“有一天机缘巧合，她在社团里做了钟的搭档，她很开心，回来告诉我，她有好多好多时间可以和钟在一起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她可以站在钟的身边？那时我想，不如她消失掉好了。
“于是她就真的消失掉了。走夜路的时候被车撞到，死得毫无知觉。我伤心，但伤心之中还有一丝开心，想不如我去代替她好了，可是，可是……
“钟一开始还会很温柔地对我笑，久了之后，大概发觉我并不是他的昽儿了，便也渐渐疏远了。我只是傻傻地咒死了一个妹妹而已……”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对女鬼的床说“对不起”的吧。
钟学长也是，说到喜欢Hello kitty 的时候，他一定想到了昽儿，可是后来的昤儿并不喜欢，所以他犹豫了吧。
吴昤也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昽儿她并不是你咒死的。”熟悉的温柔嗓音悄然响起。
品月和吴昤同时猛地回头，果然是钟学长，站在倾颓的卫生间门前。
“对不起，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女孩不再穿Hello kitty而已，我不知道这背后原来有这么多。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
“不过，请你相信，昽儿她并不是你咒死的，不要再为此自责了，好么？”钟学长的话温柔而坚定，轻轻地，又无比清晰。
品月看看吴昤，她似乎想哭了。
品月拍拍吴昤的头：“想哭的话，哭出来就行了。”
吴昤终于忍不住了，趴在品月肩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够了，吴昤缓缓抬头，与梓叶相视一笑。
“好了好了，活人的恩怨已了，死人也该安心离去了。”
品月此话一出，其余二人脸色煞白。
“我就说你没有床铺，平时应该不住校的，果然是冲着鬼的传闻去的。”吴昤喃喃地说。
品月笑了笑，没有回答，转向钟学长说：“学长可以把口袋里的东西给我么？”
梓叶一阵窘迫，翻了翻口袋：“呃，我看不见有什么东西……”
正巧这时一封信掉到了地上，品月走过去捡起，小心地打开，里面包着一张信纸，上面全是娟秀的小字。
品月想了想，开始读起来：
“亲爱的钟梓叶学长：你好！我是昽儿，对，那个很喜欢Hello kitty的昽儿。好多人笑我幼稚呢，但是你说这很可爱，也许你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到死都还喜欢Hello kitty呢。
“嗯，这么说好像你是Hello kitty一样，反正——我喜欢你，死了也喜欢。作为告白信也许应该说可不可以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但我已经死了，没有资格这么说了。我只是想，非常非常简单地问一句……”
下面的字渐渐由墨色变红，一点点变为鲜艳的血色，品月用心地念着。
念着念着，一个声音在大脑深处响起，和她自己的声音同一频率地念着信上的字，品月听到过，这是那个女鬼的声音：
“非常，非常简单地，我想问，学长你……是怎么看我的呢？在我活着的时候从来不曾问过，现在，拜托你，告诉我——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品月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似乎被女鬼的声音盖掉了，一滴泪从脸颊上滑下，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梓叶的眼神从诧异到温柔，一纸读罢，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说：“昽儿是很好很好的。”
说也奇怪，听了这句话，品月被附身的感觉立刻退散，一些白色的光粒从品月胸前飞出，带得品月一个趔趄。
再看时，连那手中的信纸也不见了。
“她走了？”钟学长问。
品月点点头：“呃，大概吧，我没什么经验……”
言罢又问：“学长，那句很好很好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回钟学长点点头，说：“我们曾经一起讨论过一篇文章，是说黄蓉被指控为妖女时，笨嘴拙舌的郭靖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蓉儿是很好很好的’。当时我说，这句话可比得上万千甜言蜜语了。”
“午休快结束了，回去吧。”吴昤说着，三人走出了卫生间。
品月感到脸上凉凉的，才想起方才流了泪。那流泪的究竟是谁，是被真情感动的品月呢，还是诉说悲伤的女鬼？
回到位子，品月一打开桌盖，便有无数光粒悄然飞出，向那天边而去。
对了，是那封情书吧。这些灵动的光粒倒似白日的萤火虫，寂寂然在空中飘旋，无依无靠，不过应该就是前往死后的世界吧。
死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