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除夕的时候,一通电话将云澈从山里叫了出来,是他大师兄罗定的电话,内容仅寥寥几句话,
“小师弟,你父母给你留了一封信,需要你亲自来取……”
“好……”
如此,云澈便踏上了通往上京的火车,
还是那一袭蓝色道袍,头上挽着道髻,身无旁物,身份证手机之类的必备品都在怀内的挂兜里,云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眼睛定定的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农田,山丘,小镇……
这不是云澈第一次坐火车,却是心情最复杂的一次,
父母这两个字在他有记忆的十几年里,被提及的次数少的可怜,当初如果不是去村头王小胖家看了电视剧家有儿女,云澈还一直以为自己如孙大圣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
尽管青松道人对他也很好,但是那种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情景,云澈偶尔在午夜梦回时也会颇为向往……
“喂,你是玩cosplay的吗?”
清脆但略显沙哑的声音将云澈从对父母的怀念中惊醒,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岁数不大,和云澈相仿,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小脸被车厢里的热气熏的通红,一双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在他的头发和道袍上停驻的时间最多,
“不是的。”
云澈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那你干嘛穿成这样还留着长头发啊,你不会带的假发吧……”
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似其母亲的人拍了下手臂……
云澈一直面带笑容,并不在意,
“因为我是道士啊。”
“道士啊……我见过和尚,道士和和尚有什么区别吗?”
小姑娘似乎正处在变声期,声音偶尔清脆偶尔带几分沙哑,但不变的是其中的青春活泼,与云澈那种洒脱淡然有着明显区别。
“可能是老大不同吧,道士的老大是道君,和尚的老大是佛祖。”
“哎!是这样吗?”
似乎第一次看见道士,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而旁边早就注意到云澈的乘客也都纷纷加入了谈话,
大部分都是他们问,云澈答,这一路上倒也热闹,让他从对父母的纠结复杂感情中挣扎了出来……
一天的车程,托那枚如意丹的福,云澈没感到一丝疲惫,因没拿行李,出站时倒赶在了大部分旅客前面,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出站口的大师兄罗定,
圆头,圆脸,圆肚,笑眯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弥勒佛转世,可惜是个道士,
“大师兄!”
云澈先是打了个稽首,这是道士间见面所行的礼,以示对对方的尊重,
罗定回礼之后就一把抱住了云澈,
“啊哈哈哈哈,小澈你可想死我啦!!”
云澈也没反抗,任由这看起来得有二百多斤的大汉子如抱小鸡崽一样抱着自己,
“我也想你,大师兄!”
几个师兄里,云澈对大师兄的印象最好,也最亲,当年在道观里大师兄对他是颇为照顾,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带云澈一起……
如今下山了,却还帮他寻找父母……
对于大师兄,云澈是真正当其为亲人的。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小姨,咱俩车上再说。”
“嗯!”
路上,俩人谈天说地,回顾当时在观里的好玩趣事,大部分都是罗定在说,云澈偶尔补充几句,
“大师兄,你有对象没呢?”
云澈记得当年大师兄下山时曾立下豪言壮语,一年内就给他找个嫂子……
不过……看罗定脸上如便秘一样的表情,云澈就知道对象是肯定没有的……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要想找对象还不是手到擒来,主要是我还想多玩几年……对,就是这样!”
云澈笑着摇摇头,然后将目光转向窗外,表示不想搭理他……
大师兄哪都好,就是爱吹牛。
车子停进了一个颇为高档的小区,而被称为云澈小姨的人,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妇女,因为保养的好,眼角的皱纹还不怎么明显,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富裕家庭,
这女人一见云澈就不停打量,嘴里不断念叨着,
“像……太像了。”
然后似乎确定了什么,便一把抱住了云澈,
“我可怜的孩儿啊,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云澈一言不发,确切的说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这女人确实眉眼中有些和他相像,不过到底是不是他的小姨,这还不清楚……
最主要的是,云澈此时心很乱,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感情在胸膛里翻滚……
“我叫陈雪梅,是你母亲陈雪华的亲妹妹,也就是你的小姨,自打丢了你之后,你母亲心急如焚,很是找了好多年,却一点你的音信都没有,直到两年前……”
说到这,陈雪梅似乎心情太激动,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你父母……出车祸死了……”
听到这,云澈尽管早有准备,还是如遭雷击,僵在那,一动不动,大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说什么……
“我在整理你父母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写给你的信,便继续寻找你……”
“还好,上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你了……”
陈雪梅已经恢复了状态,从身后茶几上拿了一个信封递给云澈,
云澈没有接,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你怎么确定是我……”
陈雪梅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男一女,男的英俊高大,女的清扬婉约,最主要的是那上面的女人和云澈非常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云澈看着这张照片,仿佛里面的两个人也在看着他,一瞬间似乎有重锤敲在他的心间,他身体一软跪在了那……
拆开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打信纸,
“儿子,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你穿的好吗?吃的饱吗?睡的香吗?…………你母亲叫陈雪梅,你父亲叫苏程…………………………也许我们这辈子也不会相见了,但是孩子,你要知道,不论你在哪,在干什么,这世界上总有两个人在爱着你,想着你!!”
此时,云澈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