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当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天际,大地随之褪去色彩。
仰望天空,银河璀璨,但不论它们如何闪烁,树木正值繁茂的枝叶就如一道巨大屏障,将大地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
而营地中,几簇篝火冉冉升起,枯老的树枝在里面发出“噼啪”的声响,微弱的火光为这漆黑的夜晚提供仅有的安全感。
好在这里靠临长安,虽四周皆为山林,也难有匪贼胆敢在此作乱。但,远在数十里之外,房家骊山封地之中,一座积淤许久的“火山”正待爆发……
“张老,赶紧下决定吧!您老德高望重,现在只需要您一声令下,咱这封地内的青壮便会立刻团结起来,定要那帮人好看!”
一片空地上,破布茅草支起一座座窝棚,夏不严遮雨、冬不挡风,但也是难得的居住之所。
在外围一角,一间由茅草搭建的屋棚中,若不是里面火光闪烁,显得毫不起眼。
而此时,几十个青壮聚集于此,将空间塞的满当,这些人全部聚睛于正前一位老者身上,目光急切,羸弱的身躯中仿佛透出一股力量,蠢蠢欲动!
“是啊张老,平日里王麻子那帮人就仗着自身有些许庄稼把式,从不干活却问我们要食物,他口口声声说是代为房家管理封地,今天房相的二公子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定是在骗咱们的!”
老者手中拐杖用力敲击一下地面,愤声问道:“那你对房二公子将分粮之事全交于他怎么看?”
“且不说分粮之事,房二公子临走之前,可是亲口说的粮食会平均发放,但是我们得到了多少粮食,每人不过三斤粮,孩童分得一斤粮,而房府拉来了足足十车的粮食,现在怕是大半都让那帮人给私吞了!”另一人反驳道。
“但那终究是房家的粮食啊……”老者语气有些放缓。
“但那也是房二公子摆明着说送给我们的粮食!”见老者神色开始松动,众人纷纷集声附和。
“是啊爹,房家人向来为人善道,勤俭自持,房相更是‘任公竭节,不欲一物失所。’在此封地的各位谁不知道,若是知道那帮人私吞房家的善粮,就算他们是房家家仆,也一定会被房府所不容的!”站在一旁老者的儿子也顺势插刀。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艰难挤出人群,此人相貌普通,颇为面善,他压了压手急声喊道:“大家可千万不要被冲动冲昏了头,那王老大万一是房家家仆,出了这事也是房家自己人的事,我们插手肯定会折损了房家的颜面的,万一房家人不喜,将我们驱逐出封地该怎么办……”
众人沉默……
但话音未落,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撑开,一道中年身影越到人群,面带讥笑道:“王老大?你小六子莫非是怂了,到现在还对那吸食人血的蟊虫这般称呼!”
“而且每当发生冲突,你这厮就跑到中间,两面当好人!怕是你…早就暗中投靠王勇那群混混了吧?更何况咱等只是将那人绑去房府,何来折损房家颜面之说,胆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啊,将这小子给咱乱拳打出去!”
有了主心骨,众人心中早已积满了火气,一阵混乱之后,“嘭”的一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六子被丢在帐篷外。
“呸!什么人啊这都是,好心奉劝你们不听,就等着房家的人将你们赶出去吧!”
他孤身一人,怎能抵得了众人怒火,爬起身来,边走边低声骂骂咧咧,待到一处昏暗的角落,脸上表情瞬间一变,警惕四周、观察无人,开始隐着行迹向后山林中跑去……只是他未发现,黑暗中一道身影悄悄尾随……
回到帐篷中,中年男子立于人群正中,环顾四周,然后对着老者双手抱拳,朗声道:“张老,我等都是些粗人,知道您以前是儒生,好君子行事、不喜武力,但是今日王勇那帮血蟲欺人太甚,若是再忍气下去,我等可再也没有饱腹的那一天了!今夜事后,若是房家人怪罪,全由我赵德柱一人承担!”
“是啊张老,您老再犹豫下去,怕是那些粮食就被偷偷运走了!”
此言一出,众人“轰”地炸开了锅,甚至一些人默默以赵德柱为首,高喊着负责的话语转身冲出了帐篷……
而在另一边,乱石地的深处,几块巨石“依靠”在一起,在中间隐隐形成一间小屋的模样。石屋中,此刻聚集着四五道人影,时不时传出阵阵的争吵声。
“现在怎么办,暴动已经是无法阻止了,这可是跟大公子交代的相差甚远,要是让大公子知道了,我们几个肯定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哼,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居然想着蛊惑几个地痞让流民积怨,现在好了,全失特娘的失控了!”
“乃乃的,当时出主意的时候你怎么不放屁,现在又特娘的来怪老子……”
“够了!别吵了!现在赶紧商量怎么办,今夜之后,这里肯定会入得房家眼中,留在这里也免不了被驱逐,我们是回去,还是……?”
“逃跑吗?你竟然还想着逃?我们不过只是小小的奴婢,就算是跑掉了你觉得又能躲多久?”
“唉,以主家在朝中的权势,逃跑也就没有我们的可容身的地方了!”
“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就跟着我走——如何啊?”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声音从外面插话进来,调侃之意十足。
“谁?”石屋中顿时一阵糟乱,五人面露惊恐,纷纷钻出身来,环顾四周,十道身影已然包围了这个“石屋”,顿时面如死灰。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从大致装束不难猜出,定是本该回到长安城的房家家仆又去而复返了。
五人被吓瘫在地:完了…全完了……
……
清晨,红日东升,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树冠。
马车里,巧儿睁开朦胧的双眼,轻动着肩膀,推了推旁边熟睡的身影,细声弱气道:“少爷?少爷,天色已经亮了……”
房俊闭着眼睛,略带霸道地说道:“嘘…别动!少爷现在很困。”
“少…少爷您可不可以先放开奴婢……”
“嗯?”
“奴…巧儿要为少爷准备洗漱的东西,还有早上的膳食…”
“嗯!”房俊微微点头,但手上却不见任何动作,声音依旧是十分霸道:“别说话,现在少爷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话!”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从外面响起。
“二公子,公子……您醒了吗?”
“这又谁啊,大早上在那鬼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顿时,立在马车外一脸激动的家仆被尴尬所替代,声音也随之弱了三分,道:“那公子您休息,小的等会再来汇报……”
等会还来?
房俊瞬间火气冒出,伸头钻出马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道:“还汇报个屁啊,发生了什么事我难道猜不到吗!死的不埋了,抓的不放了,你们还准备留着干嘛?”
“这……公子,那埋的不说,但是抓到的那几人就这样……放了,我们这么做是图个……”
“笨!你就不能动点脑子吗!那些人是谁家的还用得着审吗!我说就这么放了吗!你就不能大张旗鼓的跑到他家门口再把人放了吗!”
在承受一顿自家公子的起床气后,可怜的家仆逃也似的跑开了!
缩回马车里,房俊一回头,就看到小侍女已经着整着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