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刘晓晓他们羡慕的光环下,开始了我的白领职业生涯。第一天上班,张总给我布置的第一项工作,要我承担打扫他办公室的卫生的任务。
我偷偷拿眼睛四处瞄了瞄我要干的活的工程量,张总这间内室比我外间还大,也是一整面墙的资料柜,比我的大得多的黑色真皮沙发会客区,还有面前这张比我的大得更多的老板办公桌。地面都铺了灰色的地毯,我说怎么进来了再听不到讨厌的咯噔声了。嗯,办公家具不多,且摆放井井有条,平素保养到位,我的工作不难完成。
“当然,平日里你也可以让保洁阿姨来帮你,不过你要在我进办公室之前完成。今天我是来的早点,平时我比你们的上班时间晚半个小时。”张总似乎看出我心里的小九九。我拉回我算计时开了小差的神,笑眯眯地说:“不用,我会自己完成的。——还有,在您来的时候帮您泡好一杯咖啡,对不对?”
张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好深邃,脸上每一块皮肤都透着沉稳。男人,到了这个年纪真的是充满了魅力。他微微笑了一下,稍稍俯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边拆包装边对我解释道:“昨晚应酬到一两点,早上起得晚了,没吃早餐,怎样?你要不要也来点?”
这几句话让我的拘束彻底跑到了天边,我说嘛,老总也是吃五谷杂粮——饼干的人,不是喝风食露的神。我站起来,一个立正,清脆地说:“报告张总,我昨晚睡得早,今天起得早,我吃了早餐。您慢用,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喊我。”
张总的眼睛亮了亮,歪着嘴朝我挥挥手,将我挥出了他的视线范围。我坐在我的靠背椅上,欢快地转了几个圈,哎呀,怪不得大家都愿意当白领,不愿意当蓝领了。太不一样了。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还有二十二度的舒适湿润的常温空间待着,喝着咖啡,接接电话,卖几个甜甜的笑。容易。
不过,我也不是只会做花瓶的好不好啦。我新鲜完了,老老实实地从我的包里拿出我的《文秘工作手册》翻看起来,我得查查我接下来该干什么。我说过了,我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虽然我只是临时代班秘书,那也是秘书。以前台玲姐的姿态来看,估计没有人会来教我该干什么。我要自己琢磨琢磨,好好的做好每一件事情。
文秘工作第一守则,保守上司的秘密。嗯,公司上上下下都很敬畏张总,在我踏进总经理办公室之前,我也认为张总是个非常严肃、非常高高在上的老板。看来,这一点,朱尼做得很好。也是我今后要注意的,可不能将张总在办公室吃饼干的事情往外说,要维护领导的光辉形象。
“铃铃铃——”电话响的时候,我发现桌子上的两部电话都没有指示灯,奇了怪了,明明的放着两部机子,干嘛不分别标示一下,难道朱尼有本领听出来?文秘守则第二条,电话响了应该尽早接听,最好是响第二、三声的时候。于是我左手抓起了红色的那部,右手抓起了白色的那部,一起放到了耳边,语气不自觉得甜腻起来:“您好。张总办公室。”
嗯。是左手的这部响了。我放下右手的。是张总在电话里说:“张小姐,你去找一下杨小姐,让她把昨天的省石油公司的那份文件再复印一份给我。——另外,让她带你去购置两套办公室职业装,你是学生,这笔费用由公司支出。我会给她打电话。你去找她就行。”张总三言两语交代完,没等我回应就啪嗒挂了。
我对着电话机,眼睛瞟向玻璃墙的那边的那个男人,刚好他放下话筒的时候,看了我这边一眼,我无声地用口型说:“好的,谢谢。”这个老男人居然露出一点意外和羞涩的尴尬表情,微微一笑点点头。
是微微一笑点点头了吧?其实是我有一点点尴尬了,我想起我咯噔咯噔的高跟鞋的声音。还有,我的长裙虽然漂亮,但是不适合在如此肃穆的办公场合穿吧。一秒的尴尬过去,我旋即释然了。我不是那么敏感的女孩。看我的老板多细心体贴啊,知道我是学生,买不起正规的职业着装,都替我安排好了呢。
我从位置上跳起来,一阵风似的找杨小姐去了。我的身后,张总这下子是真的微微一笑了,他摇摇头,拿起了电话。我这边轻轻敲了敲开着的行政办公室的门,那边杨小姐站着,刚好放下手里的电话机,她脸色阴晴不定,看到我这么快过来了,随即换了一副笑脸,说了声“请进”。我踮着脚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她的办公室没有铺地毯。
我说:“杨姐,我来——”。“知道。喏。这是张总要的文件,你拿去打印室复印一份交给张总。打印室在我这边办公室往最后走。你去交给他,原件放回我桌上,然后下来,我们现在就去完成张总交代的另一件事情。一会儿我在公司门口等你。”杨小姐干脆利落地说完,不看我,低头整理文件去了。我吐了吐舌头,如她交代的办好了,交给了张总,向张总请好假,提着裙摆,惦着脚尖跑下了楼。
公司门口,一辆黑色的捷达小轿车停着。看见我过来了,副驾驶的窗户摇了下来,杨小姐坐在里面,她向我招了招手。我赶紧跑过去,拉开后门,钻进了后座。小车一溜烟走了。我透过车窗看见掏大粪满脸奴颜地看着我们,举手目送我们离开公司。
我和杨小姐,我们一直到下午才回到公司。中午杨小姐买单吃饭,我也没客气,以后我赚钱了,有机会我再请她吧。就是,杨小姐这个人,有点说不清是怎么一个人,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冷淡,莫名其妙的,说的话我也有些听不懂。应该是我太菜了吧。
她似乎是随意地,问我以前认不认识张总,为什么在五个女实习生里,或者说是几十个有文凭有文采的女员工里,张总钦点,选了我接任秘书一职。谁知道呢。嘻嘻,张总眼光超前、好呗。
不过张总眼光好不好还不能明确,杨小姐的眼光真的很好,是立刻有了佐证的。她对店员指了指两套夏装套装,一套淡灰色的,一套浅蓝色的,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身材,告诉店员拿中号的,完全合适。鞋,也是,一口说37码的,准的很。买单的时候,我看见她刷卡付了三千块多块,暗自咂舌。
回到办公室,张总没在。我的桌上放了一摞资料,我翻了翻,都是公司的一些发展概况,以前的内部报刊,以及一些文件、报表。看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话真的没说错了,这是张总给我布置的作业啊。不过,我喜欢。我看的津津有味。而且,我将办公桌上的几样办公机器的操作自己琢磨,弄熟练了。
一天很快过去了。两天也都很快过去了。一周都要过去了。我基本熟悉了办公室的流程,知道了秘书的职责。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很多事情。接待。速记。整理文档。调配老板日程。我的打字速度提高了不少,这是最小的一点进步。关键是站在这个部门我看待公司似乎比在其他部门又不同了。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个大框架下的各个部门的协调运作,不再是那一台台独立的机器似的单打独斗、各自为政了。有意思。
我也进一步认识了我的老板。张中兴张总,虽然挂副职,但是统领全面。他是个特有派、特亲民的老板。在他的身边,我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学着不那么浮躁,学着笃定。他的外甥吴智勇也不错,会呵护我,讲义气。呵呵。就是老是出差,好像已经又是一个多星期不见人影了。
下午刚上班的时候,张总隔着玻璃墙打过电话来:“张小姐,你手头有这两天着急办的重要的事情吗?——没有啊。好的,那你准备一下,两个小时以后跟我去出差。”我放下电话,心里又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我还从来没有出差过,出差是怎么回事呢?好不好玩啊?这么短时间我居然可以像吴智勇一样的出差了。忐忑的是出差我都要做些什么工作,我行吗?我到总经理办不过短短的一周多而已啊,我能胜任吗?
我迅速地跑回宿舍,去准备出差的东西。张总说有一套OL装就行了,让我把第一天来总经理室的白色长裙再带上就可以了。我念叨着身份证、钱包、钥匙,背着背包,出了宿舍的大楼,又迅速往公司赶。
一进公司的大门,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我差点儿就撞上去了。我收住脚步,抬头看着他,立即笑容满面了。我快言快语地喊着:“吴智勇!是你啊。你出差回来了?!”
吴智勇眼睛也是一亮,但他不像我大呼小叫的,他也没笑,拉住我认真地说:“张婷婷,你不生气了?”我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过后,我还是第一次见着他。那晚我分明是生着气,好像也没打算原谅他的。我的脸立刻垮下来,我怎么忘了这茬?!可恶。我暗暗打了自己一巴掌。“嘿嘿。我忘了我是在生气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次轮到吴智勇一张开了花似的笑脸。
这时,我透过吴智勇,看见他的身后,张总夹着他的公文包正走出行政办公大楼。我赶紧对吴智勇说:“我要走了。回来再说。——我跟张总出差去。”我有几分快乐几分自得,瞬间丢开他,小跑着朝张总奔去。
张总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上了停在他面前的小车。我也跟着坐进了后排。小车开到吴智勇站的地方,张总吩咐司机停了车,摇下车窗,对吴智勇用家乡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什么。吴智勇只面无表情的“嗯嗯”地点头,然后迅速地看了一眼车里的我,我只管兴奋着,似乎他的眼神里有一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意味,我没顾得上体会。
小车载着我和张总一溜烟地奔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