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不了多久了…他要死了…悦漓只要一想到这,就觉得嘴里心里都是苦的。
再忍一忍,她告诉自己,你再忍一下,没关系的,只要他能活着,不管是恨还是什么,都不重要。
于是她冷冷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那你告诉我,你还能为我做什么?手脚都断了,你不过是个废人而已,要来拖我的后腿么?
珹郁,你多一点自知之明,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他忽然呵地笑出声来,目光却凌厉的惊人:
“我只问你一次,这些都是真心话?我没用了,你就要丢下我,投入你前夫的温柔乡?”
悦漓死死地掐住手心。
到此为止——
她知道,他和她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他这样问,其实答案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了,可她还是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是。
并且一见你,只会让我想到沉熠,我既然跟了镜玄,就不想再记起他了。
所以拜托你走后,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来纠缠我。”
珹郁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的刀子把她刺的千疮百孔。
他问自己,这个女人,她有心吗?
对着自己,她说起沉熠,说起镜玄,却独独绝口不提他的名字,原来自己在她心里,不过是个替身罢了,连个名字都不配有。
他倾覆整个冥界来救的,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个什么便宜都占尽了,还忘恩负义,说他是废物的女人。
不值当啊,真是不值当。
就在悦漓以为他的恨意要将自己烧伤燃尽时,郁垒终于又低下头,似乎闭上了眼,筋疲力尽道:
“如你所愿。”
悦漓一把握住竹远的手,手背因为用力挑起来几根青筋。
竹远倒是守信,随即松了挂着他的银钉,郁垒从高处狠狠跌在稻草上。
悦漓没有去扶,不是因为竹远紧紧箍着她,而是她再没有半点勇气去靠近。
其实他们一早便打算好了吧,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也构不成半点威胁,放不放又有什么关系呢。
悦漓知道自己输了,比心眼儿,她从来斗不过的。她好累,真的好累,身子里是空的,毫无知觉,又像是满的,沉甸甸压得人透不过气。
郁垒佝偻着腰,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小步小步地往外走。
竹远忽然开了口:“说来悦漓老早就在灵官殿见过镜玄了,方才听你这样讲我才明白,原来你俩早就商量好的,要将鬼王诓上天来。
悦漓,我要多谢你。没有你,冥界怕是还要费好大功夫呢。”
悦漓怔愣了片刻,望着他恶劣的笑,却一句辩驳的话也不能说。
她眼睁睁瞧着郁垒一拐一拐走到自己身边,在崭新的衣袖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他隔着袖子抓紧了她的手腕,恨不得就把它捏碎在手心里。
真是一场好戏。
她画地为牢,诱他甘愿走进圈套。
这样好的计谋,她精妙绝伦的演技,若不是上当受骗的是自己,郁垒都忍不住要鼓掌叫好。
他的脸亲呢地凑在她耳边,像是情人间的耳语,说出口的话却寒意森森。
他说,你会后悔的。悦漓,总要一天,你要付出代价。
竹远将她往一旁扯了扯。
阿郁嘲弄一笑,松了手,拖着残破地身体缓缓远去了。
就这样往前走吧。
不要回头,永远都别回头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悦漓猛然间弯腰蹲在了地上,压不住的情绪疯了似的泛滥成灾,她揪着胸口,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想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要她承担这么多!!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镜玄走进来拥住她,悦漓抓着他的胳膊声嘶力竭地问:“你满意了吗!!现在你满意了吗!!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小漓,你还有我,你还有我...”镜玄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才轻轻抱起她,出神地喃喃低语。
“小漓只要有我一个人,就我一个,就够了。”
——
珹郁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血污池。
他的腿被无数怪物嘶咬过,蜿蜿蜒蜒留下一路的鲜红,他无数次濒临绝境,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他想到那个妖精,想起一道一道酷刑落在自己身上的痛,他看着自己满身狼狈满是伤痕,滔天的恨就要把他淹没。
他曾经的真心,原来一文不值。
她多会演啊,娇羞的,可爱的,原来都是诱饵,是引他上钩的毒药。
珹郁坐在血污池边,用力敲了敲池壁,低声道:“神荼,我来了。”
白发苍苍的老者从水面浮上来,看他这幅模样,微微笑道:“看来如今,正是我还债的时候。”
悦漓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也不知道镜玄什么时候带自己回的魔界。
一遇到什么事,她总爱睡觉。好像只要不去想,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以前在战场上总是冲在最前面,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胆小,也总爱逃避。
镜玄开始整天整夜陪着她,后来渐渐来的少了。
悦漓心里高兴,最好是他厌倦了,好放过自己。有时候又想起阿郁,不知道他怎样了,那么多的伤,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这天她醒的早了些,镜玄依旧不在,她唤了个魔侍给自己寻酒去,这小厮却口无遮拦道:
“您不必借酒浇愁,咱们魔君可是响当当的好夫君,跟那些沾花惹草之辈大不一样。
只不过最近冥界作乱,咱们魔界也跟着受牵连,魔君这几日焦头烂额,一趟一趟往天界跑,您多担待一些。”
冥界???作乱???
难不成冥界起了内乱?
悦漓得了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消息,心乱如麻,正想细问问,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小厮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厚厚的斗篷披下来。
镜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今天这么早,有什么想吃的么?”
悦漓摇了摇头,镜玄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幅冷淡模样,自顾自说:“这几日我有些忙,陪你的时间少了,你别生气。”
“冥界出什么事了?”
镜玄一愣,显然没料到她竟然开口对自己说话了,继而又嘲讽地笑了笑:
“你睡了这么多天,我每天都在想,小漓第一句话会跟我说什么呢?
也许会叫我的名字,也许会说你恨我,也许只是简单的一句:我今天想吃糯米小丸子。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打探他的消息。”
他拉起她的手哑声问:“小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
你爱沉熠,你可以为了他散尽修为。
哪怕你不承认,可我知道你爱珹郁,爱到可以以自己的性命相逼。
可我呢!!我才是你堂堂正正的夫君,我们行过礼,拜过天地洪荒,我这个夫君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东西!!!
悦漓没有办法回答他,于是又问了一遍:“冥界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乱子而已,不成气候。”镜玄叹了口气:“今天有你喜欢的如意汤,尝一点吧?”
悦漓依旧摇了摇头,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