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份豆芽汤端出来的时候，一名身着锦服的中年人走进盛兴源。
他叫郑兴，是盛兴源的东家，也不是盛兴源的东家。
在这个世界，阶级观念相当严重。
不论私底下士农工商孰优孰劣，明面上的先后顺序是不容置疑的。
张源身为蜀郡舍人，就相当于现在的市长秘书，开个酒楼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他打理，他甚至都懒得去过问，反正每个季度有钱入账就行了。
所以关于酒楼的一切事物，都是郑兴在负责管理。
最开始，伙计去通知他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当回事。
冬季蔬菜而已，虽然稀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张口就要十个金饼，好大的口气，不晾你一晾，等会都不好砍价。
不过等他踏入盛兴源的时候，听见食客们交口称赞，心里就有些打鼓了。
真这么好吃？
不行，谈判守则第一条，千万不能让对手看出你的心态。
郑兴面无表情的坐到赵飞对面，“听说小兄弟要和郑某谈生意？”
“请先尝尝，虽然凉了点，但口味不会差太多。”赵飞起身，给陶碗里倒了些汤，在夹上一筷子黄豆芽。
郑兴先闻后尝，确实清香扑面，还带着猪油的醇香。
尝一口豆芽，清脆爽口，咀嚼间汁水四溢，全然没有野菜的苦涩。
好菜，确是好菜。
最重要的是能在冬日收获，好上加好。
不行，我要淡定。
郑兴放下筷子，“这白……”
“白**。”
“对，这白**还算不错，可十个金饼，贵了。”
不得赵飞开口，旁边的柳全抢先说道：“以豖膏入羹汤，当然美味。”
赵飞也不理他，夹起一根黄豆芽道：“耕种此物，一份种子，可得十份收成。今日种下，十余日便可收获，一年四季皆可种植。如此祥瑞只卖十个金饼，贵吗？”
“此言当真！”
不等郑兴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食客中已经有人急不可耐的开口了。
乖乖个不得了的，一年四季皆可种植，周期只有短短的十余天，收成却能高达十倍左右。
这已经不能叫祥瑞了，这他喵的叫幻觉！
赵飞很认真的点头，“当真。”
“胡说八道！”柳全怪叫道：“天底下哪有这种蔬菜？”
“对啊，这不可能，根本不符合农时。”
赵飞道：“此物就在眼前，就在各位桌上。而且只是要见分晓的话，连十余日都不需要，三五日便可。”
“大言不惭！”
“妖言惑众！”
酒楼里，食客们纷纷谴责，只有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给出了有建设性多大意见。
“诸位稍安，他说三五日即可见分晓，试试不就知道了。”
郑兴闻言也道：“若真如公子所说，十个金饼，郑某必然双手奉上。”
“等一等！”
“郑兄，请借一步说话。”
柳全听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在这么说下去，不说全额付款，两三个定金总是要给的，那还搞个毛啊。
把郑兴拉到旁边，柳全拱手道：“今日一过，这小子的欠债就到期了，郑兄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你一个收债的，他有钱还难道还不好？
该不会是想截胡吧？
郑兴多了个心眼，“可他说得言之凿凿，不像作假呀。”
柳全推心置腹的说道：“郑兄，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这种欠赌债的，他们说的话，能有几句是真？”
也对哦。
烂赌鬼的话信不得，可你的话……也不怎么可信。
虽说他拿出了实物，还言之凿凿的表示三五天就能见分晓，可他的欠债明天到期，万一真说谎呢？
到时候钱已经没了，难道还能杀了他不成？
十个金饼啊，到时候怎么给张大人交代？
不对不对，万一柳全这孙子说慌呢？
眼凑着就要到手的宝贝被截胡，更不好给张大人交代。
郑兴琢磨了一阵，给出个不吃亏的意见，“柳兄，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食肆中对此感兴趣的客人不少，我要是一点甜头都不给，他肯定会转卖他人。你家主子在蜀郡呼风唤雨，但也影响不到外地。索性，你我两家，二一添作五，如何？”
柳全想了想咧嘴一笑，“行。”
不提两人怎么盟誓，赵飞坐着是稳如泰山。
柳全你咋想的？
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情况发展到这个地步，黄豆芽是真是假心里还没数？
就算看不出我马上要一飞冲天，也该稳住不要轻举妄动。
是不是傻？
难怪只能给人当打手。
赵飞在心里吐槽了半天，见柳全和郑兴还没完事，就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能不能有个先来后到，我俩先谈完，你俩再继续好吗？”
郑兴回到桌前，告罪一声道：“白**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郑某并非不信公子，实在是在商言商，公子既然说三五日可见分晓，可否让郑某亲眼看过，在……”
“可以。”赵飞点头道：“不过欠债明日期满，我要两个金饼，作为定金。”
“好。”
说话的不是郑兴，而是柳全。
“各位在此做个见证。”柳全抱拳向食客施礼，而后拿过按了手印的布片说道：“这是借据，明日期满，正好两个金饼。若他所言不虚，借据自然作废。但倘若他胡说八道，那就对不起了。”
赵飞眉头一挑，“你俩家合伙了？”
“怎么？不行？除非你就是想骗钱，要不然你管我俩家是否合伙？”
哟，还挺会来事。
这话一出，就算我想要卖给别人，别人心里也得嘀咕嘀咕。
“当然可以。”赵飞也起身给食客施礼，“小子也请各位做个见证，五日之后见了分晓，借据可就在今日作废了。”
“这是自然。”
食客们纷纷点头，心里又琢磨开了。
看样子，不是假的，要不要出手截胡？
万一这小子以退为进呢？
好烦哦。
郑兴见状，赶忙催促道：“那么，就请公子开始吧。”
“别急，我还没说完。”赵飞晃了晃食指，“十个金饼买断的，只是白**两年的使用权。”
郑兴脸色一变，“公子这是何意？”
“白**乃是上天恩物，小子不敢居功，不得已卖出也是为了偿还父债。独一份的买卖，盛兴源可做两年时间，获利至少百倍，难道还不够么？”
就这？
呵呵。
等我们学会了，还能有你说了算的份？
郑兴心里好笑，嘴上却问：“不知两年后，公子有何打算？”
“自然是献于陛下，向全天下推广。”
赵飞说罢，心里也有些疑惑。
郑兴你咋想的？
如此神奇的蔬菜，你就没想过要献给皇上？
士农工商啊，不管私底下还是明面上，士都排在第一位。
你光想着賺钱，就不怕有命赚没命花？
现在我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还不赶紧跟柳全撇清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