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的喧嚣突然像被强制安了静音器一样,所以一切都似与林夕无关,秋日若隐似无的冷风,呼啸着地灌进林夕的耳膜,冲进她的大脑,夺去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有那么一瞬间,林夕像是要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可是仅仅那么一瞬间,林夕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里会出现这种想法。
一个想法,仅仅一个想法而已,可是精神世界里,最怕的就是想法,哪怕一个幼小的念头,就像春日野草,水中滴墨,足以根深蒂固,染尽全池。
当一个人脑子里闪过那个念头,就代表着如果有一个机会它便会一点点吞噬掉人的内心,那个念头生根发芽,以至于开花结果。
林夕并没有楞很久,很快就反应过来对他说。
“王之栎,这公众场合,我想来就来喽!”
“想来就来,说不出来理由就是为我而来的,别不好意思吗,你承认了又不丢人,大家都这么熟了。”王之栎笑着说。
顾远辰站在王之栎旁边,背对着太阳,金灿灿的夕阳下林夕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腾腾的热气,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你真是胡搅蛮缠!还要不要脸了,说了,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我还能骗你啊。”林夕多少有点不开心,那股低沉的愤怒和无奈,像挥之不去的空气一般始终环绕在她的周围。
“林夕!林夕!”赵木雪远远的对着林夕挥手。
林夕看到赵木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就给他们证明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为谁而来。
“赵木雪,快来,你的东西。”林夕激动地回应着她。
“怎么了呀林夕,我怎么走了一会,这么多人啊,他们都过来了?”赵木雪跑过来之后靠近着林夕小声说。
“赵木雪,你快给他们解释一下。这是你的东西,他们不相信我的话,非认为是我!为他们!送的!”林夕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却也并没有单独指出王之栎的名字,可能是因为不想因此扯出更多是非,如果她的名字跟王之栎扯上了,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大概她更想跟他们中的另一个人扯到一起吧,说完还狠狠地白了王之栎一眼。
“呦呵,眉目传情呢,哈哈哈”王之栎说。
于是林夕干脆看都不看他了。
赵木雪听了这话反而支支吾吾起来,没有平日里那胆大妄为的模样,林夕急了,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说“快说啊,给她们说真不是我。”
林夕此刻只想着为自己辩解,没有注意到赵木雪发红的耳根,只感觉她磨磨唧唧。
“是……是我的,我让林夕帮……帮我拿……”赵木雪感受到林夕的焦急,终于支支吾吾地说出这些话,反而让他们听去了更像是林夕为了辩解找人帮她解围的样子,这小姑娘说话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说谎啊。
赵木雪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站在王之栎身后的南维,耳朵愈发红了。
南维,王之栎,顾远辰,张哲,李唐他们都在看着她
怎么办,心跳好快,好紧张,根本没法说出是自己拿这些东西,是自己想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男孩子啊。
“林夕,算了吧,你也没必要为了忽悠我就找个小姑娘胡说吧,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吓得样子。”王之栎看到此情此景颇有些无奈。
“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上次发书的时候还给我争执,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林夕小宝贝,你很成功哦!”说完伸出白皙的手准备揉揉林夕的头顶,却被林夕一下子打开。
“自恋狂,谁稀罕你啊!”林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跑开了。
王若琳看了一眼顾远辰,又看了看林夕奔跑的背影,表情意味不明,也跟上了林夕。
赵木雪眼睛都红了,看着林夕跟王若琳离开了,自己也不知所措,于是便看向苏新。
“怎么办啊?”她问。
“你们这群混蛋,哼!”苏新狠狠地瞪了他们几个一眼,拉着赵木雪也走了。
留下王之栎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顾远辰在他旁边意味不明,南维依然是那张冷漠脸,不过此刻却看向了王之栎,脸上终是有了细微的涟漪,而张哲则是一副我看戏的表情。
“兄弟们!”王之栎顿了顿说“这个林夕是我的,你们可别跟我抢啊!”
“辰哥,你跟她关系最好,你可要多帮帮我啊。”
顾远辰笑起来了,眼睛里却没有光。
“那必须的。”
林夕直接就回到了教室,心里愤愤不平,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么生气,王若琳跟了上来看着林夕说,“你不喜欢他。”
“我当然不喜欢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喜欢他这样的花孔雀吗,我可是……向来最讨厌男人了。”
“你刚才一直在看顾远辰,你怕他吗?”王若琳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淡然的样子,问出令人胆战心惊的话,她总是最细心最懂林夕的人。
“我只是跟他比较熟,习惯性地看向他,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哎,你呀!”王若琳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说“都说日久见人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事,你心里的想法明白人总会看的出来,这都是早晚的事。”
“若琳,你怎么总是说出的话跟小大人一样,我也是服了。”林夕有点好笑地说。
赵木雪跟苏新也回来了,林夕看到赵木雪眼睛红红的,想着自己刚才逼她为自己证明逼得太急了,心里难免有点自责。
“小雪,刚才不好意思啊,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也是太着急了”林夕小心翼翼地说。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都不敢堂堂正正说出来。”赵木雪小声嘀咕着。
大家都有目共睹,赵木雪心里大概有那个人,刚才在那个情况下,那么多男孩子在,让一个小姑娘说出来就是自己拿着毛巾拿着水在等着某个人,更何况他喜欢的人还在,这万一让南维觉得赵木雪心中所想是他人,或者留下不好的印象。
女孩子心里开始放着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自卑,那种自卑是爱一个人所带来的落差感,让人望而却步,却又心怀期冀,那种落差所产生的失落感会让人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赵木雪大概就是这样。
暗恋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汇,却又是一个很残酷的词汇。
“好啦,你们两个婆婆妈妈的,真不像样子,多大点事啊。”苏新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拉着林夕的手,一边拉着赵木雪的手,说着把她们两个的手搭到一起。
“永远都是好姐妹。”
苏新握着赵木雪和林夕的手,她们三个的手紧紧搭在一起,像牢不可分的三角,再多一个都让人觉得多余。
王若琳起身,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王之栎回来后,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更加神采奕奕,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觉得自己非常之“招人喜欢”,对着顾远辰一口一个辰哥,对着林夕一口一句肉麻话。
晚自习第一节就是语文课,刘老师让同学们写随笔,一篇随笔用一节课,林夕总是觉得时间过长,所以她总是写一篇交上去的随笔,再写一篇属于自己的日记,这个习惯是她保持了很久的。
林夕正在低头认真思考今天感悟,就感觉前面的王之栎敲了敲她的桌子。
“夕,我写好了,你看看怎么样。”王之栎笑的喜气洋洋,像极了讨的糖的孩子。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的这么灿烂,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他在跟好友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那种感觉,林夕实在没法拒绝,更何况现在还在上课,林夕不想跟他有过多交流,便随手接了过来。
林夕写东西算是最快的了,她完全没有想过王之栎能写出什么鬼东西来,因为毕竟才过了一小半的时间,所以当他拿到王之栎的笔记本看到上面苍劲有力的字体的时候,一瞬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王之栎人长得妖孽,看着完全没有男孩子还有的硬朗感,本想着字如其人,没想到他的字竟然大气骨感,张扬俊朗,颇有大家风范,这种字体在人群中能一眼被记住那种,一看就是从小练成的。
“没想到你字还不错。”林夕抬头迎着他喜气洋洋的笑容。
“那当然咯,小爷我最欣赏老子的一件事就是他从小就抓我写字……”王之栎眼睛里的光亮起又熄灭,他有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也就只管这一件事了吧。”
林夕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兴致勃勃地拿着他的文章读,没想到在他心中的公子哥王之栎,竟然不是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不仅字体漂亮,文笔更是惊人。
林夕自诩理科生中的文科生,因为她自小便以自身卓越的文笔而受到老师称赞,没想到王之栎竟然丝毫不比她差,甚至过犹不及。
“怎么样,小爷我写的不赖吧。”王之栎看到林夕震惊的样子一脸痞笑。
“王之栎这是你写的?你能写出这种句子?”林夕看看王之栎痞笑着毫无正经的样子,在看他的文章里一副清然卓绝,不屑尘嚣的样子,绝对不是一个人!
“枫叶簌簌,晨风袭袭,阡陌纵横,红尘亦嚣。”
“你写的?乖乖,我的天啊,跟你外表不符啊,是个人物。”林夕赞叹连连。
不是说他多棒,是这反差感让林夕震撼,这个字体,这个文笔,林夕也只能叹为观止。
从那之后王之栎好像找到了一个乐趣,他总喜欢写文章给林夕看,让她点评,有时也会作简单的诗句,久而久之,林夕才算真正发现什么叫做内涵。
王之栎做到了真正的出口成章,他的古诗词积累以及文言积累甚至可以和语文老师刘青州媲美,写文章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带入几句诗词,文章的格调瞬间跟林夕这种小喽啰不一样了。
长此以往,林夕对王之栎的看法也逐渐改变,开始真正把他当朋友对待。
王之栎属于典型的瘸腿学生,他语文英语等比林夕还要优越,就是数学和物理巨差无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实在是无法比拟。
王之栎不是什么好学之人,除了对文章诗句感兴趣之外,大概其他的也没有用心学过,林夕甚至看了他的第一次测试成绩,果真发现他语文英语化学都比林夕要高,只是数学物理差了林夕一大截,拉了近百分。
林夕心里觉得有点可惜,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这么好的天赋硬是被那数学物理落的臭了!
可能是王之栎给林夕的感觉就像个臭屁小孩子一样,没事耍赖泼皮,林夕不自觉地开始操心了。
“王之栎,你这数学还能再低点吗,不及格就算了,你能不能离及格近点?这还差三四十分呢!我不信你认真学习这数学成绩上不去。”
王之栎鬼笑着看着林夕说“夕,这不是有你吗,你给我补补?”
“你又想搞哪样,南维成绩比我好多了,找他去。”
“他哪有你离我近啊,不是方便吗?”
“那你找顾远辰去,他是同桌更方便。”
“别嘛,顾远辰哪有我家夕夕优秀啊,我可看在眼里呢,我就想让我家夕给我讲。”
“……”
这个王之栎经历过林夕的赞叹之后,可能觉得自己是天纵英才。
“真的,不骗你,听我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醍醐灌顶,仿佛体会到了学习的真谛!我决定要好好学习!”
林夕总觉得自己身后一道视线,戳的自己后背疼,她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南维低头写作业,李唐也全神贯注的,并没有人看她,林夕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林夕刚回过头,身后本来低头认真学习的南维抬起了头,目光冷冽地看着林夕和王之栎。
从那以后,臭屁王之栎真的变成了一个臭跟屁虫,每天几乎要跟林夕腻在一起,他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林夕仿佛成了他生命里必须存在而不可代替的人,她感觉到了自己被需要。
这段王之栎给林夕的美好,大概也很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