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可知追杀你的那些黑衣人是谁么?”
陆萱绞尽脑汁,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虽然偷过别人的东西,但也不过是小偷小盗,理应不会得罪甚么大人物啊,为甚么会有人来追杀她呢?而且连张小姐也不见了。
“不知道,你说会不会是五毒门派去的人?”
“不应该,五毒门此次出庄没带任何弟子,而且那些黑衣人还蒙着面,怕我们认出来。五毒门只是想拿回秘籍,没有理由去杀你的。”
顾缙思索了一番,又道:“恐怕张老爷在衙门前一番张扬说他遭盗仙偷窃,被盗仙的仇敌听去了,故把你当成盗仙了。”
“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和他们解释说我不是柳无侠呢?”
“此事必然已人尽皆知了,解释似乎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找到真正的盗仙,才能够还你清白。”顾缙实在想不出甚么锦囊妙计,如今他是进退两难,两个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手上,救了这个必然要伤害另一个,向来机智果断的“玉面诸葛”此次是面临着一个棘手难题而计无所出。
“我相信你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翌日,顾缙便带着陆萱去竹林找柳十针,却不料竹屋内空无一人,药罐药瓶也被砸了一地,地上有打斗过的痕迹,竹柱上插着几支银镖,顾缙摘下来看了,镖上纂了一个“破”字。是破罗门的飞镖,想必是上次蓝令天受辱,恼羞成怒过来寻仇,不过按柳十针的武功应该不会受其所伤,何况瓶罐里的药早就消失,柳十针应该是拿了药离开了苏州,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顾公子,你说的那位柳前辈会不会已经遭人毒手了?”陆萱战战兢兢地左瞟右瞄,生怕哪个角落里又忽然出现甚么黑衣人来。
顾缙道:“不会,只是我们要想找到他可是难上加难了。”《孔丛子·居卫》里有这样一句话:“有此父斯有此子,人道之常也。”用在柳潇潇父女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柳潇潇走后,顾缙是半点没有找到线索,其父柳十针岂非更甚?而且顾缙认识柳潇潇的时候,也曾经受她请求要帮她找寻柳十针。他们一路南下,皆没有消息,若不是柳十针自己现身,怕是现在顾缙连他一面也见不着。
“看来,我的毒只能由杨庄来解了。”陆萱垂头丧气低语道,抬眸一望,心知顾缙心有愧疚,于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笑言:“没事,不是还有半年时间么,凭你的聪明才智,我想还没到七七四十九天我们就可以拿回解药了。现在,我们还是先找回张小姐要紧。”
刚回到大街,顾缙二人就被来势汹汹的张羽挡了路,只听得张羽吹胡子瞪眼骂道:“顾缙!三天前你说晚上就能帮我抓住盗仙,没料到你没抓住人还敢跟我玩失踪,要不是我来拦你,你早就逃之夭夭了吧。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哎,我说你该不会是个骗子,要来骗我的钱罢。”
“张老爷,我可是为了救您的女儿差点丢了性命啊,我九死一生地回来,没料张老爷非但不领情还责怪我,侮辱我是个骗子。既然张老爷根本不顾张小姐的死活,那我也用不着为此犯险。张老爷还是去告状,请衙门里的青天大老爷来帮你罢。阿萱,我们走罢,干甚么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顾缙说罢,眉毛一挑就要拂袖而去。
张羽赶忙叫住了他,适才他听顾缙话时,以为顾缙已知女儿的下落,又知依靠官府衙门根本就没用,如今唯有仰仗江湖里的侠客,或许才能救回女儿。
“顾公子且慢,是张某人口不择言,得罪了顾公子,还请公子切莫怪罪。这江湖中只有顾公子能帮我救回小女,烦请顾公子相助,来日张某人必是感恩戴德,千金以报。”张羽深深鞠躬,差点就要跪地相求了。
顾缙淡而一笑道:“鄙人也不求张老爷千金之报,只要张老爷不误会我,我必定会竭尽全力救回张小姐。”
张羽唱喏行礼道谢,带着家仆回了府邸。街上走着的陆萱本来平常地走着,忽然脸色大变,忙闪在顾缙身后。
“怎么了?”
“前面那些是群芳阁的人,我跑出来三天了,老板娘一定四处要抓我回去,我要是被他们抓走了,就会被他们活活打死的。”陆萱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群芳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向他们大步而来。
“顾缙,你站住!”
顾缙不禁张目问道:“不知,兄弟找我何事啊?”
“喂,你说好事成之后要给我们老板娘一百两的,你不会是想逃吧?”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瞪眼说道。
“我向来言而有信,又怎么会逃,这样,我现在就和你回群芳阁见你们老板娘。”
另有一个彪悍男人看到顾缙身后飘动的黄色衣角,当即狐疑道:“顾缙,你身后藏的是谁啊?”
“她……她就是你们要找的陆萱啊!”顾缙一把将藏于身后的陆萱拉了出来,陆萱惶恐不安,心道:这顾缙居然要把我出卖了,亏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原来他和那些王八蛋都是一丘之貉!
“好哇陆萱,我们找了你这么久,原来你躲在这!”大汉一奔上前抓住陆萱的肩,陆萱登时脸冒大汗。
顾缙扇子打在大汉的手臂上,道:“哎,不可对陆姑娘无礼,她可是你们老板娘得一百两的关键之人那。”
大汉斜目犹豫几分,才慢慢收回了手:“既然如此,你们便一同去见老板娘吧。”
顾缙与陆萱便随着他们同往群芳阁去,路上,陆萱置气不理顾缙,就是偶尔看他一眼,也是怒目而视。
“阿萱,你身上可带有千金交子?”
陆萱听了先是一惊,心里正纳闷着:他如何知道我已然把千金置换成交子,还带在身上呢?
“有,又怎么样?小人。”陆萱气冲冲道。
小人?我哪里又得罪她了,竟惹得她如此说我,难不成她真的以为我要把她送回群芳阁受罪么?哎……她究竟与我不熟,不懂我的本意,若是潇潇,她肯定与我心意相通,知道我如此说如此做是何意。想到柳潇潇,顾缙心里一股失落悲戚之感油然而生,也不知潇潇去了何处,怪不得韦老会说“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呢,这几月没见过潇潇,我对她的思念是日益见长啊,只盼有一日我还能再见到她。
顾缙心中感慨万分,是以叹息。陆萱瞧他失落的模样,只怕是自己误会他了,当即心下的怒气减少一分。
“顾缙,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陆萱不敢大声,只敢悄声问道。
一句话把沉浸于相思的顾缙唤了回来,顾缙道:“我只是想帮你,若是你带有千金交子,便可直接赎身,让老鸨放了你。而且,我若说都是你帮我的忙去追查‘盗仙’,老鸨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感激你呢。”
陆萱听了他的话,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感动不已,鼻子一酸,眼眶已经湿润。
想不到他都是为了我好,我竟然还骂他是小人,陆萱啊你就是个混蛋,你活了这么多年,有几个人是真心对你好的?
陆萱不敢抬眼看他,一低头眼泪掉在了地上。
顾缙手足无措,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她不开心了。
“对不起,我若说错甚么,你尽管骂我就是了。”
陆萱用袖角拭泪,破涕为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误会了你,还骂你是小人。”
“啊,我早就忘了你刚才说了什么。”顾缙挠挠头憨笑道。
未几,他们已到了群芳阁,进了老板娘的房间。老鸨正翘着二郎腿,斜躺在长榻上,闭目养神,听了伙计的话才慢慢抬起眼皮,坐起身来,慵懒地看着顾缙与陆萱。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老鸨阴阳怪气说了一句,陆萱浑身战栗。
只又听她说了一句:“顾缙,你答应的一百两呢?”
“区区一百两何足挂齿,顾缙这次来带了一千五百两要给老板娘。”
老鸨一听,眼睛顿生光彩,脸上也换上了笑容:“一千五百两?”
“是啊,五百两是张老爷奖赏的,一千两是替陆姑娘赎身的。这次,全然靠陆姑娘帮忙,我才能找着盗仙的踪迹,我考虑了下,陆姑娘一个大好人才不应该埋没于此烟花之地。因此,这一千五百两归你,陆萱姑娘可归我了。”
陆萱听他最后一句话,双颊火热起来上了红晕,心直怦怦跳,好似要跳出喉咙了。
老鸨满心欢喜,一千五百两他就是赚个一生一世也赚不来的,如今却能得此千两她自然是笑不拢嘴,直道:“好好好,人归你,钱归我,你只管把她带走就是了。哎,你们要记得以后见了陆姑娘与顾公子,可都得鞠躬行礼啊!”
“知道了,老板娘。”
老鸨接过交子,激动得是看上看下的,差点就要高兴得背过气去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慢走,伙计,好生送顾公子和陆姑娘出去。”
伙计们的态度也与刚才在街上的截然不同,个个是蠖屈鼠伏的簇拥二人离开。
陆萱喜不自胜之余,听到一绣房里女子悲哭之声,驻足听时,这声音甚是耳熟。
“我警告你们,我可是张羽的女儿,你们最好把我放了,否则要让我爹知道了,你们通通都不得好死。”
“这房间里的人是谁啊?”
“她啊,是三天前老板娘庙里上香回来后在一所破庙里带回的女子,你说她这人是不是愚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张家大小姐。张家大小姐早让盗仙抓了去,怎么会在破庙里出现呢?说谎也不打草稿的,不过也能理解她,谁不想攀上富可敌国的张家呢?”大汉嗤笑道。
顾缙道:“恐怕她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顾缙说完又向陆萱使了使眼色,陆萱当即会意。
“顾公子,我们还是走罢,别在这儿听她胡言乱语的,心烦。”
陆萱只待他们走远了,手指沾了沾口水,戳开窗户纸,只见张家大小姐蜷缩在床角。她立马追出门去,向顾缙道:“张小姐原来是被老板娘带走的,张小姐养在深闺人未识,老板娘一定想不到她说的都是真的。”
顾缙捋了捋鬓前一缕长发,心中生了一个好计谋来道:“你想不想报仇?”
“当然想,这老板娘把我害得那么惨,我差点清白不保,如果能报仇的话,我就是做梦也会笑醒。”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告诉张老爷,张小姐已经找到了。”顾缙眸含笑意,阔步向张府走去。
张府内,张羽听到宝贝女儿被老鸨抓入青楼的消息是大发雷霆,二话不说就派了家中所有奴仆把群芳阁包围了起来。老板娘正不知生了何事,听到张羽说的话立马双腿一软,惊魂失魄地倒在地上,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从庙里带回的那个果真是张羽的女儿。
奴仆破门,张羽看见女儿被关在风尘之地是心疼不已,一怒之下便让奴仆拆了群芳阁,老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手经营的群芳阁毁于一旦,不敢多说半句,以张羽的财力,杀了她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
一场风波过后,张小姐终于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家。张羽对顾缙是感激不尽,双手举过头顶大鞠一躬道:“顾公子的恩德张羽没齿难忘。”
顾缙怎生受得长辈行此大礼,将他扶起后道:“我虽救回了小姐,但那千两银子还是没能找回。”
“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我女儿回来了,还管它作甚?”
又道:“顾公子帮我救回女儿,这区区千两银子还望你能收下。”
顾缙正要推脱,却被陆萱抢话了先。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张老爷也不必如此客气。”陆萱接过交子,塞进了袖中。
顾缙无奈地摇摇头,随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