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可从没像今天这样认真地读一面墙。
她在琢磨着如何破墙而出。
这方墙壁之上有一扇小窗,被木栅栏封得死死,不过却是方可可最后的希望。要想不死在宫里成为孤魂野鬼,唯一的手段就得是它了。
此刻牢门之外却有人与她同样转着心思,只是琢磨的对象却是她方可可:
“她头上的金簪可是值钱的货,明天她被打死后这簪子咱们记着拿下。”
“还有她手上那镯子,显是个白玉的,到时一块取下。”
人还没死就被人巴巴地等着卷走东西,方可可心里着实郁闷,虽然她毁掉了贵妃娘娘的画作犯了死罪,虽然明天辰时皇后娘娘斋戒出宫就会将她杖毙,但至少在这剩下的六个时辰里,她的身份还是尚工局从六品的尚工。
不过,这最后的六个时辰,也足够她改天换地重获新生,如果,这两个门神可以配合的话。
想了想,方可可转身踱到门边,拍了拍门,对那二人道:“二位,帮个忙怎样?”
那二位没想到方可可这将死之人话还不少,其中一个道:“什么事?”语气不善,大约嗔怪方可可死得太慢,耽误了她从方可可身上卷金带银。
方可可索性从头上把簪子拽下来,从门上的小窗口递出去,“这死人的东西拿下来岂不是晦气,趁我活着,索性送你了。”
这位没想到她会如此大方,愣了一下,接过来捏着簪尾看着簪头,“哟,尚工局的手艺就是不错,缠枝莲纹的簪头,端的精致。”
“是吧,可惜我死得早,晚死些没准能帮姐姐打造个个性化的头饰。”
“什么……化?”
方可可皱皱眉,“就是跟姐姐头差不多大的。”
这尺寸似乎很令这姐姐满意,于是这姐姐也感同身受地替她惋叹她的确是死得早了些。方可可虽看不见另一位的神色,估计也是等得要发霉了,急忙把腕上的玉镯撸了下来,“那位姐姐,这镯子送你了。”
那位姐姐果然也不客气地接过来,对着天上为数不多的月光看得仔细。
方可可趁热道:“姐姐们行个方便,我明儿也是要死的人了,还望给我一餐美食,不需多好,添饱肚子就行,也免得明天黄泉路上饿得发慌,再跑错了路投错了胎。再有帮我弄个梳子来,我也收拾收拾这头发,做鬼也不好太难看。”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是允了,派了其中一个人去。方可可冲那人背影喊道:“望姐姐拿个铜梳子,我今儿这头皮太紧。”
留下的那个嗤笑道:“这牢狱里关过这许多人,你是头一个明儿就死了今天还如此讲究的。”
自然要讲究,能坐上皇后娘娘管理的内廷牢狱,又与阎王爷攀上交情,自己好歹也是有身份的。
不久,牢门终于开启,门神端个食案,上面摆了几样小菜,另个门神送进来一只铜梳,上面还是荔枝暗纹的,果是应景儿。
方可可说食案也不必撤出了,吃着方便。看在金簪面子上,门神极好说话,也便与了她这个方便。而方可可更是客气,道了数声谢后怕她们劳烦只道让她们自去歇着,容后自己也便吃吃睡了。
那门神大姐以愕然的眼神向方可可问候:“这时候你还能睡得着?”
方可可胸有成竹:“自是睡得,梦里先去黄泉探探路,也免得明日路上走错。”
二人互望一眼,觉得她也算是天下第一没心没肺了。
二位果然在门外打起了哈欠。方可可则将这些小盘子吃成了光盘后,便昏昏……装睡起来。
今夜月黑风高,正好趁黑遁逃。
听听四周无声,方可可开始行动。这间牢房纵使是皇后娘娘亲理的内廷牢狱,还是有着与别家牢狱不遑多让的鄙陋。转圈就要碰壁的不大的空间,铺着一沓茅草当成了床,剩下的地方直通牢门。所以她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对面墙壁上的小窗。
她曾琢磨是一脚踹开它,还是一头顶开它,后来才蓦然悟到,自己个头不够高,那窗子根本够不着。她贴紧墙壁伸开手臂,堪堪够得到窗子的下缘,却被那窗子涌进来的冷风吹得手麻。
便是这时,那两个门神对方可可死后的一番计划让她茅塞顿开,这两位如果不利用一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现下她把得来的食案做成垫脚,正好手臂抓得到木栅栏。再拿铜梳作为利器,在木栅上磨起来。
方可可想来,当初也是学过古人铁杵磨针的精神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古人,也开始将这一事业发扬光大。这也算是自己此生唯一的成就了。
想到此生,方可可就黯然,此生算来,不过才一个晚上。
想到成就,方可可就神伤,算来,她上一辈子,也算是小有成就的呢。
方可可是一个漫画师,而且是个不说炙手可热,也算是小有名气,光是枪手就养了四个,每年出的作品也有七八部的漫画师。
但是这一切祸事的伊始,是她不小心雇佣了一个不争气的枪手洛洛。其实这娴女官,真正是洛洛的杰作,这么个懦弱胆小优柔寡断的人物,便是洛洛产出的精品,方可可果决地要处决她,以还彩曜世界的清明,只是洛洛偏生不让,用洛洛的话说,“咱这彩曜国里,不是腹黑,就是冷酷,要么就是暗里心黑表面装酷,就算是天天笑着的,背后也能藏把刀,只有这个娴女官还算是温柔善良,她可决对不能死。”
就此,方可可和洛洛相持了不是一天两天,终于到了她出事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