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放学,阿P就朝着超市疯狂奔去,就像老鼠爱大米一样,争分多秒,不肯耽误一丁点儿时间。他散发着阴沉的气息,驮着背,继续迈着属于自己的地狱恶犬式步伐慢慢地在超市大门口向货架里头“平移“。由于这所超市离学校只有三十米,所以来此地购物的也基本都是学生,他们见到阿P的反应与阿P的同班同学是一个德行,这也是为什么阿P一进门,失望的声波就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
这所超市的管理员也开始总结出了这个规律,只要阿P一来,超市购物的那种轻快感就会立马变成沉闷的忧愁,所以这个人不怎么待见阿P,脑子里每天一到放学的点就立刻蹲在佛像前头祈祷,希望阿P不要过来。可惜的是,他买的佛像是个水货,而就是因为这个水货佛像,阿P才会每天下午三点半准时到这里来买一杯王老吉或者冰红茶,不管刮风下雨、无论心情好坏、无视各种外结干扰,坚持购物。
“我的老天爷啊!”这个叫周伟衫的管理员在听到学生们的悲叹声之后叫道,“怎么又是他?!”他嘟囔着,来到前台正在努力运作的机器人身旁,目光呆滞地盯着在工具销售栏游走着的阿P。
不知道是不是阿P太高,还是周伟衫的潜意识有问题,他总觉得阿P的背影看起来像一个接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而非一个只有十四岁的早熟儿。说起周伟衫,他也是个”怪人“,从某种角度来讲和阿P还有许多的关联性。这件事非常有趣,这个周伟衫也喜欢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也对社会有范失望,但只好在他不是一个很负面的人。
“哟,今天怎么不买冰红茶啦?”周伟衫手撑着收银台问道,“我记得昨天刚刚供货十箱呀。”
“我今天不是来买冰红茶的。”阿P冷冷地回答,仿佛遇到了仇家一样。
说完,他把一捆绳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收银台上。周伟衫有范惊讶,这是他认识阿P之后第一次见到他不买冰红茶购物,他可能在想:”鬼知道这哥们儿买一捆绳子是干嘛?“。这种好奇心促使了他的舌头和声带不受控制般地发射出了一段问句。
“你买绳子干嘛?”他问道,声音比较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上天。”阿P平静地回答,周围瞬间沉默了,就跟时间暂停般地怡静。
过了三秒钟,一个人忍不住破口大笑起来,这股笑声变成了传染病,立刻将周围方圆五米以内的人全部传染,整个超市顿时充满了讽刺般的笑声。普通市民、阿P的同校学生、收银的机器人和周伟衫都被阿P的言语乐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损友王琦生,他说阿P完全有能力可以去当喜剧演员。全场除哭笑不得的阿P之外只有一个人没有在嘲笑阿P的荒谬做法,他就站在阿P左前方靠墙处的一排薯片存放区,他静静地看着阿P,眼中充满了对陌生同学的好奇和渴望交流的激情。五分钟过去了,同学们觉得笑够了,于是就都该干嘛干嘛去了。阿P的表现则跟这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样,结了帐,拿上那捆绳子,转身离去。
阿P走后,超市立马恢复到了正常的营业状态,所有人的脑子也都立马自动切换频道,就想阿P还没来之前那样。不过这次,频道切换率不再是百分百了,那个刚才一直注视着阿P的学生并没有切换他的频道,他正在收银台准备结账,脑袋还在朝阿P离开的那个方向看去,可能是在关心他,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往那个方向看。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李棋森,外号叫小Q,是因为他总是带着一顶上面写着Q的帽子,而这顶帽子的制造商是个小厂,所以大家都叫他小Q。小Q是九月初开学时刚来的一名新生,他是个艺术家,一个脾气比较火爆而且为自己的艺术感到自豪的艺术家。小Q不是一个老好人,相反,小Q崇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不过他热爱自己的画作就如同热爱自己的父母一样,而且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对他的画做任何不雅的行为;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侮辱他的画或者破坏他的画,他就会瞬间从一只绵羊瞬间变成一只恐龙,而具体变成恐龙的后果,有那么几位同学已经在他三年级的时候体验过了,感觉极差。
小Q刚入校不久,他的学业也成了许多人的议论话题,大家都认为小Q有一定暴力倾向,所以一般人都怕他;简单讲,小Q算半个校老大,不过他平时却很安静很斯文,这也是为何他的行为反差会如此之大的原因。
今天是星期五,周末又一次来到了全体师生的怀抱和眼帘当中。周五的一个上午也眨眼而过,瞬间就到了大家给自己的胃装弹药的环节,而大家的弹药型号、口径以及涂色都层出不穷、五花八门,有的人自己带饭,有的人则选择去吃食堂做的饭。带饭的人都带了像:宫保鸡丁、回锅肉、蒜苔炒肉、土豆烧牛肉等听到就会垂涎欲滴的可口美食,食堂做的菜却一般往往都比较营养,而口味则相对差一点儿,名义上;比如这些:干煸四季豆、青豌豆炒牛肉、西红柿炒鸡蛋、青椒炒肉丝。
校方有近一半的老师都说食堂的菜其实口味一点儿都不差,反而还因此让许多校工多领了五万块钱的工资,但是饮食部门却矢口否认,他们坚持说他们做的菜都是非主流的菜品,而道道都是营养价值练城的菜品。一般的校方管理部门听到这里都会锻炼出腹肌,他们有校工的工资作证,这使得饮食部门的主管一个个都成了打脸狂魔。
就像今天,校方食堂提供的菜单是:醋溜土豆丝、红烧肉、西红柿鸡蛋面和干煸四季豆。不说别的,校报上,损友王琦生就直接在头条里头写道说校工工资又加了一万,快要赶上教师的工资了。就因为这一点,许多饮食部门主管已经换脸了,大部分都“肿的”认不出来了,不是六亲不认,而是十六亲亲亲说陌生了。
“我喜欢红烧牛肉。”阿P顾着满嘴的食物说到,他就坐在小Q的对面,而这张桌子就他们两人,“每一次,红烧牛肉总能够给我一种回家的感觉。”
“你是南方人吧?”小Q问道,“还有这叫东坡肉,不是红烧牛肉。”
“是啊,我是四川人。”阿P说,“还有我喜欢叫红烧牛肉。”小Q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于是阿P加了一句:“虽然我知道这是猪肉做的。”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继续说:“话说你觉得这个学校如何?我看你刚来。”
“还算好吧。”小Q回答,“至少同学都还不错,不会说脏话,也不会得寸进尺……”
“看样子我们两个的处境不一样。”阿P突然说到,打断了小Q的发言。“我的同学往往都会用各种方式来调侃我。”他说完之后往左看了看,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小Q看到这里,反应并不积极,他只是静静地用银色的勺子在饭碗中舀了一勺充满辣酱的干煸四季豆,然后将其麻利而不失优雅地放到舌头上头。阿P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学者他也同样往嘴里塞了一勺红烧肉,不过阿P看起来没有小Q那么斯文那么优雅,他比较直接比较粗野。
小Q咽下了那口食物,突然转移话题:“你知道莱尼斯.克里曼的新歌吗?”
“我不听英国人的歌。”阿P说到,对他的话题毫无兴趣。
“那你知不知道王泽涛的那首《红日之光》的小故事?”小Q又问,这次阿P的好奇心似乎被吊起来了。他就如同一只看到食物的小狗一样“嗖”的一下从一个死人变成了一个活人。
“这我倒不知道。”阿P冷冷地说。
“我昨天在新闻上听王泽涛说的,”小Q回答,“他说那是他去蒙古那边游玩的时候给了这首歌创作灵感。”
“然后呢?”阿P问。
“他说那是一个夜晚,我听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小Q开始将了起来,拿着勺子的右手跟随着他嘴里吐出的音乐“翻翻起舞”,“他说他起来晨练。”
“第一次听说晨练还有在零下五度加上凌晨三点这个概念的。”阿P说到,吃了一口米饭。
“我也不清楚,”小Q回答,“但这是真的,”他也塞了一口食物,“他说他看到了远处的朝霞和红润润的太阳,于是他回想起了小时候的往事,所以他就写了这首歌。”
阿P听到这里,眉毛情不自禁地往上顶了顶,这是他表达自己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一个标志性动作,也是一般人的标志性动作。
“我听这首歌不下十遍,但这个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阿P依旧冷漠地说到,又塞了一口带着红烧肉肉汁的米饭。“那,咱们作为同学,是不是该互相了解一下?”他在把那块儿米饭“推下”食道时问道。
“我是初二四班的小Q。”小Q说到,往嘴里用筷子夹了一根四季豆,咀嚼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吃得津津有味。“小Q的‘Q’是因为我带的这顶帽子上有个‘Q’。”他指了指,“‘小’是因为这顶帽子是一个小厂生产的。”
阿P的碗里已经所剩无几,他点点头,同时也顶顶眉毛,说他认为这个外号取得挺有意思的。
“我是阿P,你可以叫我老张。”阿P说,有点儿想去握手的意图,但他看了看对面的小Q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Q把身旁的西红柿鸡蛋汤喝完,再把另一边的一小碟能够数清楚粒数的榨菜倒进了自己的碗里。清理完榨菜,他右手拿棱角分明的筷子,左手拿装满干煸四季豆的圆形托盘,将其也一起倒入了这个正在准备接受搅拌的米饭当中;准备就绪的米饭很快便得到了应有的“制裁”,小Q将他那双棱角分明的筷子毫无留情地插入了“云层”当中,随着一圈又一圈的搅拌,四季豆、榨菜和米饭融为了一体,只不过它们融合的方式有些奇特,就像冲一杯热巧克力一样。
“啊……”小Q尝了一口,做出一副非常享受非常陶醉的表情,“我特别喜欢把最后一点儿饭、菜和配菜混合在一起然后统统吃下去,这使我有种奇特的满足感。”
阿P没再说什么,他将他“集中营”里头的最后一点儿“犯人”“处决”完毕之后就端着托盘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餐具回收窗口将其归还给了食堂。小Q则还依旧吃的不亦乐乎,他午餐的最后时光没有因为阿P的“临阵脱逃”而溃不成军,正好相反,小Q的一段自言自语出卖了他。
“唉……初二三班的学生,”他说到,口气继承了阿P的那种绝望心态,“决绝交流决绝交友,真是差劲那。”他看着阿P的背影,本指望他会跟自己打个招呼,可他没有,“不过这样也好,没人打扰我吃饭了。”他说,随后便把空空如也的餐具放到了回收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