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不再掉下，凉风不再吹拂，话声不再延续。
时间似乎悄悄停止，停在一条诡异的手臂上面，只有含着玫瑰的骷髅，偷偷露出邪气的笑容。
一阵急促的警笛响起，推动时间继续前行。
我和晾衣竿对视一眼，偏头看向旁边的公路，只见两辆警车停下，几名警员身穿雨衣，健步如飞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名黑脸警员，正是当初打我的龙奎，当他看到我的刹那，先是点头一笑，然后大声询问：“被害人在哪里？”
“这里，这里。”晾衣竿指了指草席，表面显得非常冷静，不过话声有点颤抖，说明心里比较慌乱。
龙奎靠近尸体蹲下，粗略的观察片刻，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老王迎上前去，握住龙奎的手：“警察同志，感谢你们过来，我儿子是被害死的，希望你们主持公道。”
“老大爷，请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主持公道。小四，先给老大爷做笔录，然后给广大群众做笔录。”龙奎望着一名眼镜警员，干脆利落的安排工作。
听到警方要做笔录，某些村民有点诧异，偷偷摸摸往后退去，好像准备趁机开溜。
“在场的村民不许走，谁走了就是嫌疑犯。”龙奎扫视大家一眼，巧合利用职权发出威胁。
警方查案很有讲究，如果没有主动出击，从而失去重要线索，想要尽快锁定杀人凶手，恐怕就是难于登天。
全场村民引起注意，知道事态较为严重，全都不敢轻举妄动，闷闷不乐站在原地，傻乎乎望着地上的尸体。
两名法医放下工具箱，静静蹲在王洪身边，认真仔细检查尸表。
王洪穿着一条裤衩，浑身上下暴露无遗，一眼就能看清身上的状况。
其实王洪身上没有状况，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任何伤痕都没看见，如果说是被人弄死的，不免显得有点奇怪。
法医看了看王洪前身，谨小慎微将他翻了过来，全神贯注检查他的后身。那名高个法医，先是按了按王洪的背部，接着按了按他的大腿，示意胖子法医观看。
王洪背部以及大腿后侧，出现一些紫红色斑块，正是专业术语说的尸斑。
尸斑属于尸体现象之一，是人死以后尸体低下部位，出现的有色云雾状斑块，形成时间在两个钟头过后。
尸斑形成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人死后停止血液循环，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只能沿着血管网络坠积，最终停在尸体低下部位。
根据王洪的尸表判断，他在死后是仰面躺着的，血液坠积在身体低下部位，正是背部和大腿后侧。
高个法医简单做好记录，大步走近龙奎身边，压低话声说了几句，退到原位观察尸体。
龙奎走向小楼门口，目不斜视盯住老王：“老大爷，你的儿子是被害死的，但从他的尸表看来，无法找出致命伤，我们要将他带回公安局，好让法医深入检查。”
“刚刚不是检查过了吗？”老王心痛儿子，即便是在做笔录，也在暗中观察情况。
“的确检查过了，但没找出致命伤。”龙奎重复一遍关键问题。
坐在地上的老年妇女，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恍恍惚惚的询问龙奎：“我的儿子都死了，找出致命伤做什么？”
龙奎轻轻咳嗽两声，一本正经作出解释：“假如有人不幸遇害，身上就会留下致命伤，警方会根据伤痕找出线索，乃至锁定杀人凶手。”
“王洪身上没有致命伤，是不是证明没有线索？”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促使广大村民议论纷纷。
龙奎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乡亲听我说，王洪身上会有致命伤的，只是肉眼无法看清而已，所以才要把他带回公安局，好让法医借助工具仔细检查。”
“是不是要解剖尸体？”人群中又有话声响起，看来遇到一个半吊子。
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门口的气氛特别凝重。
“居然是要解剖尸体！我的儿子都死了，不能打开他的肚皮。”老王忧心如焚，慌忙逮住龙奎的手，生怕王洪被人开膛剖腹。
“的确不该解剖尸体，否则是对死人不敬。”
“警方想要抓住凶手，可以想出其它办法。”
广大村民情绪高涨，纷纷表明各自的立场，埋怨警方冷酷无情。
见到村民很不友善，龙奎不敢针锋相对，先让大家冷静下来，放低姿态说道：“为了尽快抓住可恶的凶手，很有必要解剖王洪的尸体，请各位父老乡亲放心，警方知道人死为大，一定会好好善待尸体。”
“不行！不能解剖尸体！我的儿子死得够惨了，必须给他留个全尸，呜哇……”老年妇女说不出大道理，只能用哭声反对龙奎的做法。
凉幽幽的小楼外面，一时之间闹哄哄的，广大村民各抒己见，扬言死人应该得到尊重，否则会有意想不到的怪事发生。
作为一名刑侦人员，无论是不是在查案，恐怕都不相信鬼魅邪说，听到妖言惑众的话声，心里自然不好受的。
龙奎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管乌合之众的想法，沉下脸庞大声说道：“不管你们怎么想的，反正王洪会被警方带走，否则无法弄清真实情况。”
“你这警官不讲道理，分明就是强行抢人。”人群中传出愤怒的吼声，看来并不打算轻易罢休。
“对！分明就是抢人，不要轻易妥协。”有人跟着附和，致使乡亲怒不可遏，下意识围住几名警员。
广大村民心里有气，红着双眼瞪着几名警员，某些狂妄的家伙，忍不住擦拳磨掌。
眼看已到剑拔弩张，眼镜警员连忙示好：“各位乡亲不要激动，警方绝对不是抢人，而是和你们商量事情。”
“你们这种态度，像是商量事情吗？”一个高大汉子挺身而出，有种不依不饶的气势。
“这位大兄弟，请你冷静一点，警方是要按照程序查案的，不会对不起被害人的亲属，之所以我们准备解剖尸体，目的是要掌握被害人的死因，以便尽快抓住可恶的凶手。我们知道人死为大，确实不该影响死者的亡魂，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于无奈，希望大家理解警方的工作。”
高大汉子沉思一会儿，转过脑袋看着老王：“大伯，我们就听警方安排，让他们检查洪哥的尸体，但是绝对不能打开肚皮。”
原本以为高大汉子懂道理，不料只是一个草包，如果不许开膛剖腹，哪里又能查出死因。
“咳！咳！我说大兄弟，法医已经看过尸表，无法找到王洪的死因，现在应该做个深入检查。”眼镜警员认真说道，不敢得罪高大汉子。
“那就检查呀！”不知高大汉子真傻还是装傻，竟然催促警方立刻行动。
王洪躺在家门外，姑且不说地方合适不合适，就是开膛剖腹的工具，想必法医也没带来，根本不能深入检查。
眼镜警员不是傻瓜，知道高大汉子很不单纯，同样以装傻的方式回应：“既然大兄弟同意警方尸检，那么我们马上带走王洪，等到查获重要线索，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看见法医就要抬起尸体，老王健步如飞冲上前去，凶巴巴的推开胖子法医：“不准带走我的儿子，同样不准打开他的肚皮。”
“我让你们检查尸体，不是让你们抬走尸体；如果你们想要找出线索，就在大家眼皮底下找。”高大汉子跨出几步，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之前我曾有种想法，王洪家人比较老实，现在看来出乎意料，这也证明一个问题：王洪会被别人弄死，可能为人处事很不理想，才会导致自己丢了性命。
经过反反复复的折腾，龙奎终于看清局势，知道不能强行带走尸体，不得不勉强做出让步：“好好检查一下尸体，千万不要弄伤他了。小四，继续做好笔录，抓住时间返回局里。”
两名法医行动起来，迎着大家的目光，认认真真检查尸体；眼镜警员轻叹一声，又把老王叫到旁边，耐着性子做笔录。
简单走了一下流程，几名警员毫无收获，摇晃着脑袋爬上警车，急急忙忙离开是非之地。
老王找到莫师傅，了解一下殡仪馆的情况，同意我们把他儿子带走。
我和晾衣竿抬起尸体，忐忑不安抬上灵车，不约而同看了看骷髅纹身，赶紧拿起一块尸布盖上。
莫师傅刚刚爬上灵车，老王和高大汉子跟了上来，掏出香烟送到我们手里，说是前往殡仪馆办理手续。
办理相关手续是假，照看王洪的尸体是真，因为高大汉子挺聪明的，看见龙奎临走以前和我说话，以为其中存在猫腻，所以不顾一切钻进灵车。
正如我的判断一样，高大汉子别有用心，正是为了照看尸体而来，就算办理了相关手续，却也没有返回家去，而是坐在停尸房外面，独自一人抽着闷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