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大婚后不久,林家家主进京了,说起来,林家已有将近十年无人踏足京城了,是以这次林家家主来京,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尤其是文臣那边,要知道算起来不少人都和林家有些渊源。
“老爷瞧瞧,这些拜贴可都堆成山了,咱们是全推了还是挑出一个两个见一见。”楚蔚有些为难的问道。
林老爷今年已是四十有余,留着一把长长的胡子,面貌却甚是白净,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很舒服,不过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人,内心里再倔强不过。
“全推了吧,客居他人府邸,怎么大张旗鼓的待客。”
楚蔚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听老爷的。”
横竖不过办完事老爷就要回去了,也无需太过张扬。
“明日你与我一道去慎王府,商议后再一同进宫面圣。”林老爷既有心为这个侄女撑腰,就不会留下任何遗漏,让人拿捏住了把柄。
“知道了,只是这事终归是我太任性,倒连累老爷来回跑了。”楚蔚能与夫君和睦相处多年,一个小妾都没有,除了有夫妻感情在,最重要的是楚蔚知道何时该示弱讨好,何时该逞强。
林老爷听了她这话,笑了笑,露出几分温柔来“咱们夫妻本就是一体,你何必与我客气,更何况,这些年没有你,我何来今日的地位,云哥也断没有如此优秀。”
所谓妻贤夫祸少,一个贤妻可造福十代人这话是一点没错,到了今天,林老爷最庆幸的还是当年娶了楚家大小姐。能让自己专心研读,也替自己教育出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老爷说什么呢,能有云哥,有老爷,才是我的福气。”楚蔚笑的柔和,全没有平日独当一面的神气。
林老爷感动的拉过她的手,夫妻两个亲亲热热的熄了灯。
第二日,还未睡足的楚溶月头一次被自己夫君拉出被窝,老大不乐意,眼都不睁的死死巴着被子不肯松手。
“唔,再睡半个时辰。”
魏予安铁石心肠“不成,一会姑母他们就来了,你也不怕笑话。”
“姑母?姑母不会笑话我。”楚溶月蹬开他的手,把脚藏进了被窝里,就是不肯面对寒冷的天气,哪怕屋子里已经很暖和了。
“那还有你姑父呢?”魏予安无奈的把人挖出来,碧潭立马捧着烘的热乎乎的衣服上前给她换上,楚溶月全程眼都没睁,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转身就转身,就是不肯睁眼。
飘雪和碧潭费劲的绕过王妃替她缠上腰带,都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尤其是碧潭,非常怀念以前的小姐,可听话,起的又早又省事。
魏予安倒是不嫌麻烦,王妃都很给自己面子的起来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况且这时候的王妃脸颊红红的,说不出的可爱。
替她换好衣服,魏予安将人扶好,吩咐碧潭简单挽个髻,无需太麻烦。碧潭点点头,快速的替她做好头发,并在心里替王爷捏了一把同情汗。
等到一切打扮齐整,楚溶月才有了几分意识,揉揉眼“姑母来了吗?”
“姑母便是来了,看到你这样,也要被你气走了。你自个数数,睡了多久了?”魏予安轻声说道,言语之中没半点责怪。
懒洋洋的伸个腰,楚溶月砸吧砸吧嘴“那也不能赖我呀,外面那么冷!”
“嗯,就你冷,感情别人都不冷了?”魏予安笑道“怎么,这雪偏下你院子里了?”
楚溶月认真的点头,随手看了看“我饿了。”
魏予安知道她的意思,立马道“还吩咐人摆到屋子里?”从入冬后,楚溶月就不愿意日日都正堂里吃饭了,魏予安也心疼她,瞅着屋子里暖和府里又没人管着,索性顿顿让人摆到屋里算了。
对于这种养祖宗一样的场景,碧潭她们已经见怪不怪。王爷宠王妃是没有底线的,这一点王府的丫鬟们已经很清楚了,从刚开始的惊讶到习惯再到木然,碧潭甚至隐隐约约觉得王爷为了王妃还能干出更过分的事。
虽然对于在卧室吃饭这事王府上下都习惯了,可,林家夫妻俩不习惯啊!以至于林老爷等着他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下巴还没收回去。
“姑母。”楚溶月兴冲冲的叫了一声,随后看向陌生的姑父点点头“姑父好。”
魏予安看着素未谋面的林家老爷,觉得楚家老夫人眼光还是不错的。
“下官携妻子见过王爷!”林家老爷素来守礼,自然不会因为慎王是自己的侄女婿就托大不拜。
“林老爷请起吧。”魏予安亲手扶起了他“林老爷为王妃思虑周全,本王感激还来不及,只想把您视为长辈,今后在本王面前,二位不必多礼了。”眼前的人既是小丫头亲近的人又是日后自己名分上的岳父岳母,魏予安怎么会不去讨好。
“说起来,二位也是本王的长辈,倒也是本王疏忽,一直未正式拜见,今日便充当个好日子,也让本王尽尽心。”
高丰适时的捧着礼盒出现,送到了林家夫妻面前。
楚溶月虽不知他何时准备的,更不知里面是什么,可也不想让姑母姑父与他生分,便也劝着道“姑母姑父收下吧。”
林老爷看着眼前笑的真诚的年轻人,终究还是收下了礼物“让王爷破费了。”
“不必客气!”魏予安很高兴的请他们入座,吩咐人上茶。
林家老爷喝了一口王府的茶,在看看王府的礼物,放下了茶碗“下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王爷想必心里也明白,如果王爷没什么意见的话,下官愿现在和王爷一同入宫。”
魏予安迫不及待的咽下口中的茶水“本王没意见,咱们现在就可以去。”
这件事一直在自己心头挂着,一日不解决总归是不舒服,如今好容易熬到了林家老爷进京,自己怎么能不上赶着去把事了了。
“我也要去吗?”楚溶月突然插嘴道,一点都没觉得不合适。
楚蔚愣了愣,随即笑道“你和姑母一起去太后宫里。”
楚溶月点头“好,我知道了。”
如此旁若无人的插嘴接话,林老爷喝了口茶没说话,看来这个侄女的确很受慎王宠爱。
四个人分两辆马车入宫,楚溶月握着夫君的手不吭声。
“可是紧张了?”感受到她手里的汗意,魏予安笑着亲亲她。缓解她的情绪。
楚溶月确实有些坐立不安,姑母成了娘亲,自己又有了娘家,可今后,便再也和哥哥没任何关系了,再也没机会去光明正大的祭拜娘亲,自己,今后只是姓林不再姓楚了,楚溶月,突然就有了想后退的想法。
“姑母不认我,你还能护着我吗?”楚溶月有些紧张的问道。
魏予安沉默了一会“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如今这是最好的法子,我不想你今后在为了身份的事受任何委屈。”
楚溶月知道,可,就是不想去了。
“别担心,娘亲还是你的,没人抢的走。”魏予安心疼的把人搂在怀里。小丫头害怕了,胆怯了,无非是太在乎了。自己现在还不能完全让她安心,取代她心里娘亲的地位,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可以,可,自己也舍不得放手了。
到了宫中,兵分两路,魏予安带着林老爷去找皇上,楚蔚领着楚溶月去寻太后。
半路上,楚蔚听说定国公夫人刚好在宫中,二话不说就去东宫拐了定国公夫人出来,再一起去太后那里。
“倒是奇了,难得见你进宫来。”太后瞅着楚蔚很是新鲜。
“是,一直没机会入京探望太后,如今好容易得了由头,便想着来看看您身体如何,可还康健?”楚蔚与太后是旧识,说起话来也没那么拘谨。
太后笑了笑“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说吧,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楚蔚了解太后的脾气,最恨人含含糊糊的糊弄,索性将事掰开了揉碎了清清楚楚的与太后说了“……是以臣妾特意和夫君入宫,想问问太后的意见。”
太后,彻底沉默了。为了一个侄女,不惜与娘家断绝关系,还撺倒着夫君认侄女当女儿,也不知该说这人糊涂还是太过义气,这楚溶月当真那么好,能让她放弃一切也要护着她?
“太后?”定国公夫人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太后不愿意?”
太后看着下面的三个人,一个是将军之女,一个是文臣之女,嫁的人也是天南地北的不相同,偏偏因为一个女子将她们连在了一起。也紧紧护住了那个年幼失母的女子。
“哀家,知道了。”太后说完这句话,忽然笑了“哀家还说呢,怎么好端端的你不去瞧太子妃来这了,原是来当说客的。”
定国公夫人松了一口气,笑道“谁叫太后喜欢臣妾呢。”
楚蔚也跟着笑“是,如今看来,臣妾找她来是对的了,一会定要给她封个厚厚的红包。”
太后也可能是真喜欢她们两个,也跟着开起了玩笑“这话哀家可是记住了,若是不给银子可算是欺骗哀家了!”
楚蔚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故意道“这可倒好,亏大了不是,就一句话要了我那么大红包,唉,难怪人都说定国公夫人是个会做生意的呢。”
太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一时殿里的气氛松缓了不少。楚溶月低下头笑了,娘亲你看,姨母和姑母都对我很好呢。
相比这边的和谐气氛,皇上那边就没多好看了。沉闷的气氛压抑的人抬不起头,魏予安与林老爷双双跪倒在地上,等待着圣上的裁决。
皇上一言不发的批改着奏折,一旁的沙漏快速的流动着,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轻轻一声,笔被搁置到了案板上,皇上沉声道“你家开宗祠改什么朕管不着,可你要知道,从开朝至今,还没有哪家出来的姑娘一齐脱离了娘家互相认亲的。皇室宗祠,也不是那么容易开的。”
林老爷跪的腿发麻,脑袋却清醒的很,这些问题,他早就想过了“臣知道,只是臣此举,一是心疼小辈,不忍她孤苦无依,二也是为了皇家着想,总不能让堂堂慎王妃是个无家可依的人吧。”
“那是楚家的事,朕如今尚且不清楚她为何被逐出家门,如何肯为了她再开皇室祠堂。”皇上说到底,还是对楚一墨当初的做法心怀疑虑。
魏予安暗骂了一句楚一墨,抬头先笑了三分“父皇的担忧儿臣自然知道,只是父皇也要为未来的皇孙考虑吧,总不好让儿臣未来的孩子没个外祖家帮衬,让人笑话吧。”
谈及子嗣,皇上沉默了。
“慎王妃如今还未有孕,且不着急。”
魏予安急啊“父皇的意思是儿臣一日无后,父皇一日不答应吗?”
“朕没那个意思,不过林家要认她做女儿朕不拦着,皇室宗祠是不可能开的。”皇上倔强的厉害。
“那如皇上所言,若楚将军肯上书同意此事或向皇上言明当日之举并非慎王妃过错,便可认下此事?”林老爷另辟奇径,道。
皇上认真的想了想“若楚一墨向朕言明逐亲妹出家门非她之过错,朕可以应下你们的请求。”
魏予安双眼放光,跟着就叩了个头,心道就算是用绑的也要让楚一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去。绝不能说自家王妃半个不字。
朱贵妃不知这边发生的事,此刻,她正忙着让元二夫人答应婚事呢,自家儿子已经失了三桩亲事,这个元府,自己断不能放过。
元二夫人有些想哭,哪有逼着人嫁女儿的,自己都说要回去与老爷商量,贵妃娘娘却死活不同意,这倒也不怨她,谁叫侯府的事把她吓到了,生怕元府一回去商量也商量出个未婚夫来。
“如何?本宫说了这么多,二夫人还是不愿意,可是瞧不上本宫?”
元二夫人连忙摆手“不不不,臣妾不敢,不过是婚姻大事,臣妾一人实在无法作数。”
朱贵妃笑了“既如此,本宫与皇上说一声传元二老爷进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