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庇佑,或者是皇后的运气格外的好,待到姜暮云临盆那日,宫中也传来了好消息,皇后,再度身怀有孕,着实羡慕坏了一干人等。不过楚家人现在可没心思进宫贺喜。
“这都进去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有动静?”楚清远焦急的门外走来走去,眼中满是不安。脑海里,全是姜暮云惨白着脸,虚弱无力的样子。
“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别着急,暮云身子一向强健,想必不会出什么事的。”楚老夫人嘴上宽慰着,其实心里此刻也是一团乱麻。
“是啊,她身子一向都好。应当不会有事的。”
三个人在外面急得团团转,里面的情况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姜暮云从来没体验过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撕裂的痛感,被碾压的骨头,仿佛要把整个人拆开一样。
“夫人,憋着劲,就快出来了!”
“夫人,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诸如此类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但除了能让人感觉到焦急之外,一点作用都起不到。马三家的握着她的手,满头大汗的看着一盆盆血水被送出去
“夫人,再坚持一下。”
姜暮云从头到尾都没叫过一声,此刻汗淋漓的落了下来,咬着下唇,血透过白兮兮的牙齿渗了出来。
“看到头了!夫人,在加把劲!!!”稳婆突如其来的惊喜带给了满屋子希望。
姜暮云憋着劲,强忍着疼痛,努了全身得劲使下去,只觉得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从身体里脱离了出去,下身一轻,却听的耳旁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稳婆将孩子包严实了,笑着抱到了姜暮云旁边“恭喜夫人,是个健康的哥儿。”
外面楚老夫人听到婴儿啼哭声,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哭的这么大声,定然是个健康的孩子。”
“娘说的是。”楚蔚也是松了一口气,眼睛却还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怎么不见抱出来?”楚清远焦急的探头探脑,楚老夫人有心想笑话几句,自己却也有些焦急,不住的看着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姜暮云累极了,却还是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红皱皱,丑兮兮的。但,却是自己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
此刻他大声的哭喊着,也不知是初来人世的兴奋还是恐惧。姜暮云伸出了一只手,刚到孩子身边,他立马握住了其中一根手指头,小手紧紧的拉着,慢慢的,竟然不哭了。
母子间独有的血脉相连,当孩子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姜暮云忽然觉得,自己所受的一切苦楚都值得了,为了这个小生命,付出再多也值得。
马三家的擦了擦眼泪:“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壮硕的哥儿呢,夫人好福气啊。”
“是啊,他哭的真的很大声。”姜暮云此刻也不想睡觉了。又伸出了一只手:“让我抱抱他。”
稳婆有些为难,按理说,家中长辈还在等着,该先抱出去叫老夫人瞧瞧的。
马三家的伺候了这么久,多少也能瞧出几分眉眼高低来,知道少奶奶在家中的地位,忙伸手从稳婆怀里接过孩子,小心的弯了腰,放在了姜暮云怀中。
“你去回老爷老夫人一声,就说夫人想抱抱少爷。”
得,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是,我这就去。”稳婆洗了洗手,擦干净走出去,外面老夫人果然立马围了上来。
“我儿媳妇没事吧?”
稳婆现在明白为何刚刚那妇人敢把孩子留下了,楚老夫人,果真心疼儿媳妇。
“夫人没事,恭喜老太太,恭喜大人,是个极为壮硕的哥儿,现下母子均安,夫人正搂着少爷,高兴的什么似得。”
老夫人自然喜笑颜开,连念好几句佛号,双手合了十:“多谢佛祖,保佑他们娘俩平安。”
楚清远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他的长子降生,楚家有了后人,如何不叫人高兴。
“我进去看看儿媳妇,蔚儿,你去厨房,叫人把鸡汤端来。”
楚蔚还是个姑娘家。不好进产房,索性她也不算特焦急,笑着转身去了。楚清远倒是急的厉害,跟着也要进去,却被稳婆拦住了。
“大人,产房血腥气重,您还是别进去的好。”京中的习俗,刚生完孩子的地方,做官的千万别进去,容易被冲撞了官运,以后怕是要出事。
楚清远这也是高兴坏了,一时给忘了,被人一拦,才讪讪的顿了脚步。楚老夫人笑道:“你啊,要不先回去,要不外面候着,一会我再把孩子抱出来。”
楚清远想了想:“那儿子就在这里候着,娘可快着些。”
“知道了。”楚老夫人抬脚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可是忘了。孔妈妈,快!”
孔妈妈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走过去,亲手递给了稳婆“劳你费心了,一点心意,只当请你喝茶了。”
稳婆笑得也是开心,拿手一掂量,约莫有个二三十两银子,更是开心:“不辛苦不辛苦,贵府既和气又懂礼,今后的日子才叫旺呢,如今添了这么个健硕的哥儿,日后不论读书习武定当是极好的。我在这先提前恭贺老夫人了。”
稳婆一番话哄得楚老夫人更是心里欢喜,当场又赏了一只镯子给她,足金的分量可是不轻,稳婆喜滋滋的揣在怀里走了。这次来一回,可是挣够了全家一年的嚼头了。
楚老夫人带着孔妈妈入了内室,屋中的血腥气还未散去,马三家的正麻利的给姜暮云换身下的褥子,见了她们来,手往背后一藏,道:“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不妨事,你只管接着收拾,我来瞧瞧她们娘俩。”
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藏着掖着,女人生完孩子,难免有些脏的见不得人的,很正常,她也是经历过的,自然不会嫌弃。
马三家的这才松了口气,将那脏了的褥子连忙拿了下去,扔在了盆子里,这回头都是要一起烧了的。
“您来了。”姜暮云抱着孩子,对着她笑了笑,只是动这一下,还是牵扯到了身子,不免皱了眉头。
“好孩子,可千万别动!”老夫人连忙按住了她,不叫她乱动:“刚生完孩子,你只管好好躺着就是,这两日我再拨两个忠厚老实的丫头过来,让她们帮着马三家的伺候。你放心,绝不扰了你。”
姜暮云知道老夫人是一番好意,更知道马三家的一人辛苦了,也就答应了下来。
孔妈妈瞧着孩子呆在姜暮云怀里,不乱动也不哭闹,可爱极了。
“瞧瞧咱们小少爷,知道她母亲生他一回不容易,多知道心疼你,竟也不闹腾呢。”
老夫人这才去看孙子,只觉得孙子比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要可爱上一百倍。忍不住伸手去摸他,那孩子竟也不哭闹,只是吐了一个泡泡。
“果真是个好孩子呢,真好看。”楚老夫人见了孙子什么都忘了,只顾着看着他笑。浑然不觉傻儿子还在外面巴巴等着呢。
“哪里看出来了。眼睛都未睁开呢。”姜暮云话是这么说,可是嘴角却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
“现在还未张开了,待日后慢慢大了,定然是个顶好看的孩子,若是像了你才最好。”老夫人看看姜暮云,再看看小孙子,不自觉就想到了,日后母子俩,一模一样的眼睛,瞅着她看时,该是多叫人欢喜。
若真像了儿媳妇,一定是个极好相貌的孩子。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姜暮云只笑着看着他,心中却也是希望,孩子与她一样。
“母亲,有件事,想和您说。”
老夫人此刻哪有不答应的,姜暮云此刻要什么,她都巴巴的要去寻来。便是要天上的星星,自己也不会觉得过分。
“你只管说。我答应就是。”
“这孩子,我想亲自给他取名字。可好?”早在生产前,姜暮云就想好了两个名字,只是一直没说罢了。
老夫人先是一愣,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再低头看看孙子和虚弱的儿媳妇,手一挥,道:“什么大事,孩子既是你生的,名字也该你取。说说,可取了什么好名字。”
“一墨。”姜暮云轻声道:“就叫楚一墨可好?”
老夫人细细琢磨了一下,一为万物之初始,又是胸有点墨,日后必能成材。
“好,便叫楚一墨。”
老夫人拍板定案,楚家长孙的名字就这样,没经过父亲的耳朵,定了下来。
“我们墨哥儿。可要快快长大啊。”
门外的楚清远急的快要上房,时不时贴了耳朵过去听,却只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和时不时母亲的笑声,心中更是焦急,怎么还不出来啊?
皇后再度有孕,便不怎么方便照顾小公主了。但皇后又舍不得亲生女儿,后来几番和皇上争辩,才定了下来,每隔三日叫太后看着一日,也算能让皇后休息一天。即便这样,皇后还是老大不乐意,她的孩子那么小,怎么离得开亲娘。
太后倒是很喜欢这个孙女,回回抱了去,都是喜滋滋的,这看看,那摸摸,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回回都让人拿了一大堆回来。小公主待在她那拢共不到半个月,太后已经送了三把平安玉锁过去。个个价值万金,玉质不凡。
但,也只有太后身边亲近的人知道,太后为何对小公主这般上心,与其说是亲情关系,不如说是愧疚更为贴切。
今年天气冷的似乎格外的快,不少人因为措手不及而感染了风寒,小公主,也不例外,不过是叫抱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回来便开始发起了热。
后宫,可算是乱了套。太医挨个挨个的进去,方子一副副开了出来,皇上更是下令开了库房,什么药稀奇,什么药好,只要对公主有好处,都可取了出来。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但,哪怕这么多人关心着,那么多药材用着,小公主的病不仅没迅速的好起来,反而越发严重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只是普通风寒吗?吃两日药就能好!为何还不见公主身体好转!”
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臣无能,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本宫没有怪罪你!本宫只问你,怎么样才能让公主好起来!”皇后搂着女儿,眼泪都掉下来了。
“臣,臣不敢保证!”太医不住的磕着头,冷汗都浸透了后背“公主,公主似乎有些不足之症,只是先前却没有发现,此次寒气入体,一并引发了出来!这才连日高热不退!臣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会有不足之症!公主身子一向都很好!健健康康的!”皇后急头白脸的问道。
“这,这,臣也不知道,许是娘娘孕期时吃了什么东西,伤了胎气也未可知!”
“胡说!”静心厉声道:“娘娘孕期一切按照太医嘱咐来用膳,哪里吃过什么伤胎气的东西!”
“臣不敢胡言,可公主的不足之症,确实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啊!”
皇后脑子此刻一团乱麻,也顾不上去想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只不耐烦道:“好了,如今你只说。如何才能治好公主!”
“臣,臣这里倒是有方子可治,可这方子药性太过烈,公主还小,怕是,怕是受不住啊!”
皇后低头看着女儿,此刻小脸通红的躺在自己怀里,连咳嗽都是小声的,虽然难耐的皱起了小眉头,可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亲生骨肉,皇后怎能不心疼,巴不得自己替她受了去。
“你有几成把握?”
太医不敢说谎,捏紧了手:“五成。”
只有五成,但,如果不用药,这么烧下去,女儿迟早会死在自己怀里,一边是坐以待毙,一边是舍命一搏,皇后当真是要为难死了,可,她拖得越久,女儿的病越重!
皇后咬了咬牙,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去,熬药去!”
满天神佛,求求您们,保佑我的女儿平安无事!要折命,尽管来取我的来,千万,别动我的女儿啊!求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