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微光弱了下去，刚亮起的天再度暗沉下来，阵阵黑色的阴风在天地间呼啸奔走，重重叠叠的黑影从四处回来。
天际之上混乱异常，一道带着火尾的硕大星体划过，隆隆的巨响声震动四方。
“下去！”身受重伤的古川，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蛇灵推了出去。
现在受重伤的只有他一个人，蛇灵被他保护的很好，毕竟蛇灵也算是‘自己人’。
被突如其来的偷袭重创，他想要像上一次一样，在复活之后立刻复原，已经是不可能了。
除非再度前往黑雾世界，或是借助背后雪龙的力量，但这都是他极度排斥的。
鬼知道再去那里一趟，会惹出什么麻烦。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够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保全蛇灵，他们这方面已经陷入危境困局，战力不能再受损了！
蛇灵目光紧紧跟着坠落而下的黑星，在后面全力追赶着，阻拦着，希望减少内部人受到的冲击。
“轰！”在一阵地摇天晃之中，古川落地，尘雾冲天，黑火构成的火翼瞬间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让古川一口血咳出，整个身体再度开裂，黑色的血液从身体各处渗出，迅速形成一片小血滩。
看着地上挣扎起身的古川，蛇灵冰冷的神情有所缓解，若不是他，那里也许会多一具尸体。
蛇灵冰冷的碧绿蛇瞳中寒芒闪烁，眼角的鳞片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一头及腰的墨绿色长发在身后舞动，杀气环绕四周。
‘咔，咔咔……’寒冰碎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地面在缓缓震荡，一股邪恶，贪婪的气息从地下传来。
这股气息她太熟悉了！
她险些被那蟾蜍一般的异兽吞噬掉，将它彻底冰封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和古川联手，便险些被杀。
她和那头异兽之间，还真是有缘啊！
蛇灵脸上寒霜密布，周身沉寂许久的血气再度升起，手中的剑鸣声由小及大，逐渐响彻天际，传到天穹之上。
浩荡的剑意气动云霄，磅礴的杀意如瀚海一般。
蛇灵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的运转，银白的亮光一如龙缺的图腾出世之景，照亮半个战场。
“别冲动！”远处沙哑的嘶鸣声传来，古川刚恢复的力气又被耗尽，体内凝聚起来的黑雾再度溃散。
他之前和蛇灵有过短暂的交手，那锐利的剑气，银白灼眼的锋芒，让他只能避退。
加之圣灵纪形成的特殊场域，她简直立于先天不败之地，如果不是古川那海量黑雾硬拼，他就危险了。
他的黑雾来自锁链的世界，所以幽阵之中灵力枯竭，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正是有了如此强大的后背资源支撑，他才能够越级挑战，和那些修炼时间远超他的人对战。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的‘灵力’就不会枯竭，万事万物没有绝对的完美，要不然他和黑蛇对战的时候，也就不用想着跑路了，想着后面的事了。
但是蛇灵和他不一样，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修道者，不像神灵古族的龙缺，得天独厚，灵力近乎同阶无敌。
先后两场大战对她的消耗绝对不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在冲上去硬拼，很大可能死在那里，这样他之前的努力就都白做了。
蛇灵衣衫狂舞，眼神凌冽，眼角的余光扫过古川，问道：“我心中有数！”
“你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我给你时间。”
古川的伤看似严重，但大多都只是皮外伤，无非是筋骨断裂，内脏出血。
对于凡人而言，这是重伤，但对于修道者而言，这反而是最简单的。
那头骸骨大蛇喷吐的亡灵之气被火翼隔绝，或是焚烧殆尽，阳刚之气本就是它的克星，这些对他们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至于大蛇撞击造成的伤害，更不是事，只要不是被灵力伤及根本，修道者都很可以很快修复的。
看似成了‘人渣’的古川，只要他愿意，两刻钟就能恢复，但在战场上分秒决生死，谁又会等着他复原呢？
被问及这个问题，古川一时间有些沉默，最后只是回答道：“尽可能的多吧。”
蛇灵向远处眺望，偏东方是血骨四溅，杀气冲天的龙缺与异兽人方田。
偏南是圣灵纪冰封的一头百米长的骸骨大蛇，那里一片寂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最西边是……蛇灵眼中的光芒微微变动。
“你对结界外，天子令，幽门有多少了解？”蛇灵密切的观察着四方，尽可能多的获取消息。
古川任由灰雾将他包裹，让它修复伤躯。
而他则紧闭双眼，集中注意力恢复精神力，黑雾或是灵力对他而言，都不是事。
“结界已经破了，那个人兽身边的雾霭就是先行闯进来的，到底还有多少蛰伏在暗中完全不知道。”
蛇灵外表冰冷，内心同样如此，看到古川知道的有限，就不再多问，转身前往冰封老头的地方。
感觉到她的离开，古川瞬间惊醒，这家伙这个时候要翻脸吗？不过她就算是翻脸了，他好像也没有办法。
看着蛇灵渐行渐远，古川心里越来越没谱了，这种情况下，骸骨大蛇再来一次物理攻击，他可就要玩完了。
修道者可以借助灵力迅速修复身体，可没说身体上的伤对他们而言就不算事，只是相对于其他轻一点。
古川心里有些焦急，方空灵不在，现在他能靠的人只有这条蛇。
结果她有跑路了，这是把他往死里逼啊！
“喂！我可是救了你，你就这么走了？”古川冲着潇洒离去的蛇灵喊道。
平静后的蛇灵变的比以前更冰冷了，只是微微回头道：“你从骸骨下救我，我拦住老头救你，其余的外在威胁你自己处理。”
“提醒你一句，在修道者中别滥用善心，他们不讲道德的。”
古川嘴角张了张，到最后也没有发出声，不得不说，蛇灵说的很有道理，他居然无从反驳。
一对一的公平交易，他从骸骨大蛇手中救蛇灵，蛇灵从老头手下救他，扯平了。
他在这场交易中收的伤，由他自己负责，换而言之，蛇灵受的伤，或是不幸死于其中，也由她自己承担。
之前他还给迎夏讲过，不要受凡间道德束缚，转过身来，他却难以接受这一观点。
压下心中的烦躁，古川闭上了眼，不再多说一句话，这个世界的残酷远超他的想象，好心人没有他想的那么多。
但他转念一想，我救了蛇灵，但出于自私的目的，我算是好心人吗？
一座高耸的冰山上面寒气四溢，冰霜凝结，远远就能看到。
晶莹剔透的山体中央，一道弯曲的空洞曲折向下，一直到焦土层，那里有一团黑影蜷缩在那里，正在啃食着什么。
“小姑娘，你又来了。”远远的，蛇灵就听到那沙哑干枯的声音，以及那嗓音中压抑的笑意。
蛇灵手握寒霜封刃的蛇剑，一柄晶莹剔透，古龙盘旋的寒冰重剑在她手中成形，惊人的剑意切开低矮的天顶，在一声轻鸣声中斩向冰山。
“那条蛇是你操纵的？”蛇灵沉寂的眼底杀意再度涌动，手中的蛇剑‘咔嚓’作响，剑体拓宽拓厚，化作一柄重锋铁剑。
蛇灵剑的主体部分溶解，青芒渐渐内敛，退居第二位，剑锋上的古龙游动，为霜剑渡上一层铁色。
慈祥的笑声带着磁性，宛若一个垂垂暮已的老父亲，带着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宠爱的小女儿。
蛇灵小手骨节发白，寒霜已经将她的手冰封在铁剑上，这是一条无归路，灵力耗尽就是死，但短期的实力却可以暴涨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黄金龙藏！初代天子留下的禁忌古术，包含各类生灵的进阶之路，又被称之为‘终极进化之路’！
但它残缺了，只剩下只言片语，变成了一种以生命换力量的邪术，即使如此，也不是寻常人能够修行的。
而蛇灵此刻施展的，就是残缺的龙卷记载的一条路——‘凡蛇九变’，最后可匹敌真龙，并肩神灵古族。
但她身份不够，不过从中学习丁点邪术，根本不成体系，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弱，那毕竟是天子留下的古术。
蛇灵的时间不多了，她拖曳着寒铁重剑，眼神决绝，带着必死之心走向那座冰峰。
铁剑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曳痕迹，咔嚓声接连响起，一条笔直的寒冰大道，在她身后形成。
“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会舍得杀你呢？我一直都有这么一个希望，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可以侍奉左右，我可以看着她的笑颜，听着她善意的责怪声。”
“之前我是想吃了你的，但一个老父亲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女儿呢？哪怕这个淘气的女儿将他冰封，将他镇压，他都不会动手的。”
“虽然你冷酷无情，在绝情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我还是喜欢你的。”
“人之将死，其意也真。不要动手了，那很没必要。”
地底的老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干瘪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上面遍布寒霜，似乎正在苦苦忍受极寒的摧残。
蛇灵重剑迎空横扫而过，满天冰霜飞落，地上薄薄的一层寒冰将焦土封存，那个寒冰圣灵纪，在此刻正在降临。
寒潮狂涌，凌冽刺骨的冬风吹过，昏暗的天顶上，莹白的雪花飘落，带着凄美之感。
一个微小的生命正在燃烧，但她拼尽全力，也没能照亮这片天空，冰封这个世界。
她将逝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