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屋顶上的古川看着东方的玫瑰红,飘过的深黄色的云,如利剑般穿透天幕的万道金光。
心中一片激动,这是他出来后,第一次看到日出。
在以往,这个时候都是身体主控权转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感觉绝对让人难忘,整个人都不像自己。
然后便是潮涌而上的疲惫,在那种情况下,哪还有心情去关心其他。
那些事明明在十二个时辰前就发生过,现在却感觉那已经成为了历史。
“真是漫长而又恐怖的一天啊!”回想着过去的时间,古川如此总结道。
站在屋顶上的古川伸开双臂,清澈的眼睛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身后是被风带起的黑袍,在空中翻滚飘荡。
东方日出,天地间升温,昨晚遗留的阴影也被彻底驱散,万物即将复苏。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哈欠声、伸懒腰的声音、骨节劈啪作响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远处传来开门的吱呀声,一道道‘生机盎然’的木讷身影同时走了出来。
听到屋内近乎一致的声音传出,古川脸上的笑容忽然僵滞一下。
眼中的喜色也瞬间淡化,如遇到骄阳的冰雪,化作滴答的清澈水滴消失不见,出事了!
现在的古川被折腾了一晚上,实力正在脱离凡人的范畴,向着修道者转变。
对于周围的观察力、警觉性都不是之前能够比拟的,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便被他接收到。
随后发生的事称得上诡异了。
从不知名的角落里,传来象征着起床的第一道声音,随后四面八方类似的声音同时响起。
仿佛无形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同时操纵着所有的人,同时苏醒,起床穿衣。
同起床一样,第一扇门被打开,随后是近乎同步开启的第二、第三、第四……
吱呀声如同落在湖面上的雨滴一样,重重波纹从四面八方向外扩散。
同样的脚步,同样的动作,脸上、眼中的神情也有着极大的相似。
这里似乎只有一个人,但却又无数个他的复制品,虽然他们各不一样。
看到这里古川再也坐不住,化作一道黑线在空中接连闪烁,走走停停,断断续续。
最后来到了他将迎夏放置在那里的高楼上,俯瞰着这座生者的‘亡城’。
再过往的途中,他已经大致确定了,这里的普通人已经没有活着的了。
修道者尚未可知,那些人都卡在了生与死的过渡线处,浑浑噩噩的做着平日里该做的事。
古川握着木栏杆的骨节发白,脸色阴沉如墨。
他对这里的印象仅限于黑夜,那时候万籁俱寂,薄纱般的明月光透过云层落下,他就那样像个幽灵一般,漫步在泛着白光的街道上。
那样的夜是寂静的,幽美的。
现在的白昼却是死寂的,阴森的,恶意透过白光洒向方镇,操纵着活着的亡灵。
而昨晚的夜黑的渗人,让人回想起来一颗心都在颤抖。
古川突然觉得昨晚能够活下来,是一种莫大的幸运,是多种因素的综合。
若不是昨晚有锁链让他觉醒,今天他和地上的这些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远处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站在一片废墟上,面无表情。
思索片刻后他从废墟中翻出一断腿的木椅,一只脚撑着地维持着身体平衡,另一只脚像往常一样搭在另一条腿上。
他就那么诡异的坐着,似乎他的店还在,他的客人还会再来。
惨白的日光照射在这片土地上,昨晚残留的力量已经消失殆尽。
遗留下来的仅仅是战斗的刀痕,两轮天日的灼烧。
面对废墟般的街道,数十米长的裂痕,没有人提出疑问,好像一切如旧,一切如故。
除却那诡异的店主,古川还看到一个脚步浮夸的男子,从一个小道里走出来。
出来之后还回头看向身后的某一个方向,脸上带着回味的笑容。
古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个方向,那里被几座房子遮挡。
但冲他脸上的表情,不用想也能想象他从什么地方出来。
这人哈欠连天,在“院子里”几经转折,来到一片空气前。
低头着一双手做着诡异的动作,好像是在开锁。
回到化作焦土的‘家’中,它脱掉衣服,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他身后数米远,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
无声的喧闹在那里响起,倒地的男子似乎被吵到了,脸上闪过愤怒的神色,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在咒骂。
街道上的人目光多次看向男子睡的地方,但在古川的观察下,那些人都没有发现异状。
仿佛眼前真的存在一堵厚实的砖墙,切断他们的视线,而他们也真的看不到屋内的景象。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汇成一股洪流,为这台名叫方镇的机械,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而古川是被排斥在这片天地之外。
古川跳出楼层,因为那下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他可以想象一个肩搭白布、满脸堆笑的人领着一位衣服华贵的公子哥,正沿着楼梯向上走。
似乎在一定范围内,我能够听到声音,而且参与到他们的活动中去。
古川根据自己遇到的事,做出来推测,但他没有贸然加入其中,那很可能让他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昨晚他之所以睡在屋顶,而没有睡在屋内,也没有留在方空灵那里。
或许就有这层考虑,屋内恐怕有什么诡异的存在。
想到方空灵,古川的心头像是压了块巨石,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不该再去见她。
不过最后他选择相信公鸡,那家伙说过,方空灵是要给他指路的。
现在他并没有上路,那就从侧面说明方空灵还是安全的。
如果方空灵都被影响了,很有可能他也要死在这里。
一个全力出手的方空灵有多恐怖,古川不敢想象,至少碰上她很有可能十死无生,除非借助锁链的力量。
但那只会招惹出更加恐怖的存在,眼前的状况还不是无解。
场景虽然诡异,但还没有人对他出手,没有人发现他,这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逃出这里,抓紧时间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
让自己在这片诡异不断出现的地方,拥有基本的自保之力。
根据昨天晚上在树上看到的景象,东西方是死地,不能去送人头。
北方深浅莫知,南方则是‘人’住的地方,还像那回事,相对而言是比较安全的。
就去那里修炼!
打定注意的古川穿过屋顶,跳跃在房屋下的阴影。
在穿过一条街道的时候,古川特地向某一方向瞟了一眼。
果不其然,几个脸上带着僵硬微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挥舞着红红绿绿的手绢,女子前面是数辆豪华的马车。
老夫果然神机妙算啊!古川模仿着公鸡的口吻说着没意思的话,以此来缓解心中的压抑。
一片血红在他眼前闪过,几具断裂的尸体,被来来往往的人踢到路边。
来往的人脚下染血,走出一连串血色的脚印,而路过的人麻木无感,似乎那一切都是古川的错觉。
古川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烦闷,紧攥着手中被汗浸湿了的玉印,唯有力量能够给他安全感。
古川在想,如果他的拳头足够硬,现在他就要拳打东西方禁区,脚踹南方的地平线,手撕北方的阴霾,把幕后的孙子找出来,吊死他!
不过这种事也就是想想罢了,现在还是赶紧逃,夹紧尾巴做人最要紧!
夹着尾巴的不仅是古川,还有方家屋中的一女一蛇。
女子靓丽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里面的戒备之色比之古川丝毫不少。
那貌美娇艳的女子心中也是恐惧不安,从大殿中退出之后,那种诡异的感觉就一直没有消散过。
终于,太阳出来了,惨白而又冰凉的日光召唤出来那些沉寂的人。
一切的诡异都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傀儡一般的下人像往常一样端茶送水,只是再也没有见到主人。
一条青鳞细纹,明黄色眼睛的长蛇盘绕在枝丫间,盯着地上来来往往的人,观看着一出无声的哑剧。
不安恐惧是属于所有人的。
方家主手握一块血玉铸成的令牌,不时将汗液浸透的掌心在身上擦拭一下。
那圆口的衣领早就被汗水打湿,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避人如蛇蝎。
每一次敲打门窗的声音,都在挑战他心理的承受能力。
这种游走在恐惧边缘的感觉比死亡更难受,但他并不想放弃生的希望。
他还想追随天子,见证新时代的诞生,最重要的是,他还有最后的底牌。
站在屋内大梁上的方田已经恢复正常。
就在太阳初升之际,他脑中的各种杂念突然消散,像是被谁给一把掏出,留下的是清澈透明的神思。
他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结果他发现,那不过是另一件事的开端罢了。
随后便是各种傀儡般的人物登场,表演着拙劣的哑剧。
殷红的血迹从门缝间流出,身材高大魁梧的魂奴安静的守在门口,屋内是一片莹莹紫光,与这冰冷的白昼格格不入。
老头发现了天子令的新用途,他正在拿自己的命作为赌注,他要压幽门胜!
万灵复苏,人皆为仙这一伟大预言胜!
但在这之前,他要帮助尚未成长起来的天子获胜,这是一切胜利的必要根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