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人的队伍,田豫并不是站在最前方,主帅的位置应当是最为中央,方便指挥全军。
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发,还未抵达北部大营,田豫便开始排兵布阵。他所对付的是麴义的骑兵,为了抵御骑兵冲锋,排在中军之前的必定要是长矛兵,长矛兵后应当是弓箭兵。在骑兵冲锋完毕之后,为了尽数剿灭,两翼应当是盾刀兵,以便包裹围夹。
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什么布置了。因为在公孙瓒军中,步兵兵种只有这几种,这三者加起来,大约两千人,也就是说其余的尽皆是握着单刀的小兵。
田豫首次面对骑兵,他根本没有太多的经验,这种布置也是他观摩别将指挥学习而来的。此次他便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队伍在前行,田豫的忧虑愈发深重,忽然间他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虽然是冰天雪地的天气,他却手脚出汗。
北方大营很快到了。这边的军队布置不多,公孙军的重兵把守在南边,因而营地当中一切完好。
营地前边空地之上,堆着厚实白净的雪,被大军踩过之后,瞬间变得杂乱泥泞。行军的途中士卒左右交织,交头接耳,场面闹哄哄。这些田豫听在耳边,却也不去管他们。
这时,田豫想到了什么,调兵遣将之后,派出一支千人队伍离开大队,往别处走去。
他知道若是正面对上麴义,胜负难料,当有一支伏兵出现,他们才能增加胜算。于是便分出一千人,由一武将带领,迂回到战场之后。一旦交战开始,便伺机进行背后包夹。
……
“将军,南边发现敌军痕迹,约有三千人,刚从北部大营出来。”斥候快马来报。
麴义坐在黑色高头大马之上,拧着眉头,举目眺望一下,问道:“有多远?”
“大概十里。属下看到后片刻不敢耽误,快马回报,算一算如今只有八里了。”斥候是经验老道的士兵,只需要大概估计,便能算得八九不离十。
“哈哈哈……”麴义忽然开怀大笑起来,他笑的时候胡苒、眉梢上粘着的雪花都被抖落。麴义指着远处的一片雪白,笑道:“公孙老儿,也太瞧不起吾了,居然派步兵前来。区区三千步兵,挡得住我们第一次进攻否?杀他们就像切菜一样。”
斥候连同身后一众人等拱手恭维道:“将军威武。”
麴义很快收起大笑,只留下嘴角浅浅的笑意,大手一挥,喊道:“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敌人如此瞧不起我们,待会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是。”身后三千精锐骑兵齐声回道。
不管麴义在袁绍或者谋臣心目当中如何,但在这一群士兵当中,他无疑是极有威望的。麴义统兵有方,麾下的士兵虽然桀骜不驯,但对麴义的话却是言听计从。
麴义麾下共有五千士兵,皆只听麴义一人之命。这三千骑兵便是五千当中的一部分。
此时,在麴义的率领之下,三千骑兵疾动如风,犹如一条发疯的黑色巨蟒奔驰在天地之间。
……
在雪地中快走半个时辰,天地苍茫,士兵们的腿脚都已经冻得麻木,却还未找到麴义骑兵的踪影。
田豫面对士兵们出现的情况,心急如焚。他们大军密密麻麻三千人,目标巨大,他知道麴义恐怕早已发现他们,但是问题是为何迟迟不上前进攻?田豫也知道,若是麴义故意想要躲着他们,那么凭借骑兵的机动性,他们用双脚走路,根本追不上。
一个时辰后,田豫几乎都快失去了目的,忘掉此次出动的目的。他们只有不断地往前走,唯一不能忘记的就是朝前行军,前方就是北方。他们已经离开北部大营二十里,若是麴义的部队再不出现,他们再行三十里便能够径直抵达幽州涿郡下面的方城。
方城目前依旧控制在公孙瓒手里,那里备有粮草,有高墙,足以抵挡骑兵。
但三十里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距离,目前麴义的骑兵就像是一支潜伏在附近,随时准备扑上来要她们一口的雪豹,麴义只不过在等田豫大军疲惫,绝不可能轻易放他们抵达方城修整。
突然,咚咚咚,呼呼风雪声中传来了地面沉重的震动声。
田豫心脏陡然漏了一拍,随后也随着震动声咚咚咚猛跳。来了!麴义的骑兵来了。
听着方向声,是从南边而来。
“摆阵,摆阵,朝后摆阵。”田豫慌忙调转马头,大声喊道。
军队慌乱一片,犹如沸水。三千人的队伍长就有一里,刀盾兵多,能够分匀给首尾,然而长矛兵少,只在队伍前面。他们尽管在得知敌袭之后飞快跑来,时间上来说却根本不够。
因为,麴义的骑兵已经在视野之内了。这种风雪天气,视线本来就不佳,若是能看到骑兵,说明他们距离自己不过一里远。
田豫已经看到了。
远处的白雾当中,如同鬼魂般冒出一排排黑色的长矛骑兵,这个距离,他将敌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人脸上露出的狰狞笑容,犹如青面獠牙的锁魂鬼。那一排排森严的气势,骇得田豫冷汗涔流。
好在他并未手足无措,如此危急情形,他也见过不少。当下,作为全军主帅,田豫敛住心神,猛吸口凉气,下达命令。
当务之急,是把军队的混乱局面控制住,不能自乱阵脚。
“刀盾兵结阵,弓箭手原地放箭。”
一群弓箭手拉满弓弦射出了手中的箭矢,漫天箭矢飞入高空,犹如墨点。
疾驰当中,麴义呲牙裂嘴笑开了花,指着前面待宰的羔羊,说道:“弟兄们,不要怕,当下吹的是西北风,敌军软箭弹在身上,就像棉花一般。”
三千骑兵,甩着缰绳,更快地朝田豫扑去。
放出的第一轮箭还未落地,在高空当中便有所偏斜,齐刷刷朝西偏转,只有零星的几支流矢误打误撞,射中了来袭的敌军。与田豫想像当中的人仰马翻,毫不相似。
田豫这才反应过来,如此风雪天气,自己居然算漏了风的影响。此时再自责已经没有多大作用,只求刀盾兵有所作为。
还有三百步,两军就要撞上。田豫捏紧手中刀,紧张注视着前面。
然而,对面的反应出乎了田豫的意料。
只听,对面一声爆裂般的喊声,“全军,侧转,放箭。”
麴义所带领的骑兵忽然在三百步远处调转方向,三千人的骑兵能够在如此短的距离内转向,可想而知这需要多么娴熟的马术。这种场面给人的感受,就像是一支箭头突然转弯一样,令人瞠目结舌。
“不好。”田豫眼睛瞪大。他看到这些骑兵在转向之后,双手离开缰绳,张弓搭箭。麴义的部队居然会骑射,他清楚,这种只有白马义从和游牧民族才会的方法,而这时居然出现在眼前这支骑兵身上。
看到满天的飞蝗,田豫喝道:“弓箭手,不管天上,给我射射射!。”
再是紧张,再是惊讶,他依然要指挥全军。麴义部队转向之后,离他们只有一百步不到,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是有风的影响,那也足以射到对方。
趁着敌箭还未落下,公孙军的弓箭手冒着生命危险,硬着头皮射出了一轮箭雨。
砰砰砰,两轮军之箭交错而过。
见到迎头飞来的箭矢,麴义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在自己先射出顺风箭的情况下,对方主将居然敢不躲不闭,对射而来。
如此近的距离,身后的骑兵猝不及防,麴义能够轻易拨开箭矢,但并非每人都能做到,尤其是一边还要操纵马匹的情况下。
对方一轮箭雨过后,麴义身边就已经落马数人,一人落马,不管有无中箭,绝无生还可能。下一人的马蹄会踩碎他的身躯,而后被无数马蹄践踏成一滩肉泥。除此之外,若是落马之人还不小心撞到马头,还会连带着后续马匹失速跌倒,造成一连串后果。
林林总总,麴义骑兵已经有二百人殒命。
当然田豫的士兵损伤更多,虽然射来的箭力道不大,守阵者能全力对付来矢,但对射之中难免有所避让不及之人,如此算下来,当有五百人左右。然而这中箭之人却不是全部都中要害之处,所以真实死亡与麴义大体相同。
麴义暗暗要紧牙关,看起来与之对敌之人并非宵小之辈。他仰头凝视敌军包裹之中那人,他骑在马上,高出周围人一截。看起来模样很是年轻,不满而立之年。
此人绝不是公孙续,麴义断言。公孙瓒好歹是一个枭雄,然而却是虎父犬子,其子公孙续无勇无谋,色厉内荏,平庸不堪。倘若是他主持的话,恐怕早已吓得抱头鼠窜,又怎么会硬气地与他对射?
那么此人会是谁?哼,不管是谁,敢伤我弟兄,便只有死路一条,麴义暗道。
麴义迅速改变了策略,他驱驰部队很快与敌人拉开了距离。
麴义唾了一口,眼中泛出狠厉的光彩,大喊道:“全军听令,冲锋。”
这支三千人部队在麴义的一番鼓动之下,瞬间变得暴躁起来,高速奔驰的马儿撞向了远处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军旅之中。
田豫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自己与麴义终于要正面交锋了。胜与败,就在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