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地看着水泠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她技艺不精,这醉眠也不可能从她体内完全消失,更何况,按照水泠羽的说法,她已经能控制住替身人格了,那又怎么会突然出来?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先让水泠羽醒来。
她低头看了看水泠羽的玉佩,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还不等碰到就摇摇头收回了手。尽管如今这是唯一能让水泠羽快速醒来的办法,可若是玉佩被毁,那水泠羽也就从医族除名了……
她几次想摘下那块玉佩,但又不忍心。她低下头不敢看水泠羽的脸,最后挣扎了许久,她还是将手放到了那块玉佩上。她轻叹了口气,“阿羽,莫要怪我。”她狠下心来,摘下了玉佩。她拿起玉佩,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她身为前任圣女,自然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低头从自己身上拿出了另一块玉佩,她对准两块玉佩下面的细小缺口,将两块玉佩拼好。她抿了抿唇,眸中深处闪着泪光,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拔下头上的玉簪,划破了自己的手心让血滴到上面。随后,她又用玉簪在水泠羽手上轻轻划出个口子,将血同样滴到上面。她冷静地看着血在玉佩上蔓延将青绿色的玉佩染成血红色。“浮生万物,空念其音。俗世骇浪,靡靡其华。契吾之成,实汝之愿。生死契同,永世不倦……”她一手握住水泠羽,一手拿着玉佩,闭眸念着,“吾以医族第八十五任圣女之名祈愿,生死之后,万念俱静,残生百十载,愿同医族现任圣女生死与共。她生,吾存;她伤,吾残;她亡,吾灭。她余生所有罪责,吾俱之担承……”
玉佩泛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后,便暗淡了下去。水轻音感觉指尖处似乎有流沙滑下,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玉佩化作了飞灰,洒了一地的血红。她嘴边绽放出绚烂的笑意,阿羽,我做到了……
她感到胸口出一阵闷痛,她皱着眉头,捂着心口想将这股痛意压制下去。但她没有苍绯他们那般雄厚的内力,也没有水泠羽的替身人格来为自己承担痛苦。她挣扎了不过几个瞬息,便倒在了水泠羽旁边,也晕了过去……
……
此时,羌族中。
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正试图偷偷翻墙出去,奈何长的太过娇小,根本够不到墙边。她应当是没戴过束发的发冠,发冠戴偏了,头发也散了,分明一副女儿家模样,而且,她身上的衣服也并不合身,这身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所以说她是个穿男装的女子。
正当她艰难地爬着墙的时候,就看到墙外一个白衣的少年郎“飞”了进来。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白白的人,好帅啊……这轻功,这身手,看背影就知道一定是个帅哥。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背后那个有些花痴的目光,他微微偏头,竟然是……飞霜?飞霜刚转头就看到那女子不伦不类的着装以及那个花痴的模样,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吧?
她见飞霜看着自己,忙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飞霜,她崇拜地问道,“这位公子,我见你气宇轩昂,身手不凡,可愿救小女子脱离苦海?小女子定感激不尽,来世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公子。不,以身相许也行。”她双眼放光地盯着飞霜,“只要公子能救我出去。”
飞霜看着她因为刚刚爬墙沾染了泥土的手正抓着自己的袖子,他本来的好心情逐渐破灭,他一脚踹开她,“不可能。”他的衣服只能水泠羽和那人来碰,其他女人,不可能。他绕过那个女人,抬步向内走去。
还不等他走出五步就感觉被人拖住了,他低头发现刚刚的那个人竟然爬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她笑嘻嘻地仰着脸对飞霜说道,“公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以你的身手带我出去并非难事,而且带我出去于你来说也并无害处不是?公子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然后再回答我。”她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她好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今天就为了跑出去,也真的就是豁出去了,什么知书达礼,什么男女有别,她都不在乎了。
“松手。”飞霜嫌弃地抬起头不去看她。为什么这个人给他一股很熟悉的感觉?可又偏偏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似乎和印象深处某个影子重合在了一起……他连忙摇了摇头,这不是她,这绝对不是她。
她似乎感觉到了飞霜的怒意,悻悻地松开了手。她刚一放手,飞霜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喂,公子!”她趴在地上对着飞霜的背影大喊道,“兄台?公子留步啊……”可无论她喊的多大声,飞霜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委屈巴巴地将下颚枕在手上,眼睛盯着前方,“冷血,不近人情,丧心病狂,我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他竟然一点都不心动?我就提了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都不肯答应,真是狠心。”她对着飞霜的背影愤愤道,“想我一世英名,今日竟来卑微屈膝地求人,还被拒绝了,这若是传了出去,要我的脸往哪放啊?就你这个冷血的人啊,肯定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的,就算有也会不得善终。”
尽管前方早已不见了飞霜的踪影,但她依然在抱怨,“大白天的,穿了一身白,就像给谁披麻戴孝一样,就你这个人,肯定要孤独终老。”她轻哼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罢了,今日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姑且饶了你这一回。”她甩手继续同那面墙做斗争。她还真不信了,不就是一面墙吗,她还能爬不出去?
正当她刚刚爬到墙边推着的竹篓的时候,就听到背后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需要帮忙吗?”
她自信地摆了摆手,“不必,我可以的。”当她努力地踮起脚尖也碰不到墙头的时候,她后悔了,她转过身说道,“要不,你还是帮我一把吧?”她刚转过身,就看到身后站着阮扬,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个重心不稳,就从上面摔了下来。她以为这下肯定又要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手掌接住了她。还不等她仔细回味这份温暖的时候,她就被扔到了地上。“放肆!”她下意识喊道,她指着阮扬质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把我摔下来?”
还不等听到阮扬的回答,她就听到背后一阵凉意。“本座给的。”
“那我看你也是……”她气呼呼的转过头,正好看到了羌族主苍穹。“父…父…父主……”她一下子被吓得说不出来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阮扬身后。
苍穹瞪了她一眼,“给本座出来!”声音中夹杂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向右迈了一步,让自己完全躲在阮扬身后,她摇摇头,“不!”
苍穹见她竟然敢顶撞自己,指着阮扬说道,“退下。”
阮扬同情地看了一眼她,默默地退了下去。
她见阮扬离开,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摇头,低声说道,“别走啊,你走了以后,父主还不打死我?”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留下阮扬,阮扬只是给了她一个“节哀顺变”的眼神后,就慌忙跑了,生怕牵连到自己。
“喂……”她气愤地对阮扬说道。“真不讲义气!”
“讲义气?”苍穹眯着眸子,向她逼近了一步,“要不,今日就让本座来教教你什么叫‘讲义气’?”
她突然想起来苍穹还在这里,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必了。父主日理万机,我哪敢浪费父主时间?父主…父主还是请回吧。”她指着苍穹来时的路,满脸诚恳地说道。若不是她身上的泥土交纵,谁能把她和刚刚的那个骂街的泼妇联想到一起?现在的她太过乖巧,乖巧地让人想狠狠地揍她一顿。
苍穹见她这副乖巧地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就向她打去。“整日里就你最不务正业,天天想着怎么逃出去。四书五经白白读了?三纲五常都被你吃了?身为我羌族公主竟然还整日里嬉皮笑脸,没大没小。哪里有个女儿家的样子?”
原来她就是羌族唯一的公主,苍绯宠上天的妹妹——苍樱瞳。她一边捂着被打的地方,一边还得跳着躲避苍穹的打骂。若是现在不认错,怕是一会她就要成为一具冷冰冰地尸体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先认错抱住小命再说。因此,她连忙认错道,“父主,樱瞳,樱瞳知错,父主别打了。再打下去,樱瞳就要成为父主堂内的寒冰塑像了。父主,饶命啊。樱瞳,樱瞳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时候的她,可谓是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苍穹却依然没有想停手的意思,“整日里想要偷偷跑出去玩,知错了?还再也不敢了?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说的?你刚刚在干嘛?还天天往出跑,你以为你是羽丫头吗?你有羽丫头那个实力吗?就学人家私自出逃。本座今天怎能轻饶你?”
看来今天是非要打她不可了。她干脆不再躲闪,“父主偏心,怎得从来不见父主打王兄?”
苍穹闻言终于停了手,他将树枝扔到地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王兄可比你听话多。起码不会想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苍樱瞳不屑地撇了撇嘴,父主怕是还不知道苍绯做了什么。她没说些什么,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委屈地盯着苍穹,好看的眸子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苍穹也拿苍樱瞳没办法,谁让他和江离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见苍樱瞳委屈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忍不住出声安慰道,“好了,本座不打就是了。”
苍樱瞳却完全没有被打动,“那父主日后也不会再打樱瞳了吗?”
“你若是再这般顽皮,定打不饶。”苍穹装做严肃的样子说道,这丫头那么不让人省心,不打怎么行?
“若是母妃在,母妃是不会打樱瞳的!”苍樱瞳忍不住控诉道,若非她母妃去的早,她又怎会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苍穹的续弦恨不得她玩闹疯了,这样才好让她被废除公主这个位置,封她的女儿苍连蕙为公主。
“正是因为你母妃去的早,你后母又对你照顾不周,本座这才对你严加管教。在本座如此严厉的看管之下,你尚且如此不知礼数。若是本座不管你,你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子。”苍穹脸上也有些薄怒,但苍樱瞳终究是个孩子,有些话同她讲的太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但苍穹不知道的是,他的续弦南柯对苍樱瞳向来记恨有加。若不是苍樱瞳整日里不顾礼数,形同乡村妇人一样的行为举止,她怕是活不到今日。苍绯在族中时,苍樱瞳还能好过点,可苍穹却又偏偏特别重视苍绯,三天两头就将苍绯调出到边境,查观战事,苍绯不在族中的日子里,苍穹也对她关注甚少,若非她机警,怕早就被南柯母女害死……
想到这里,她勾唇一笑,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您是父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樱瞳不敢反驳。”。她垂眸遮掩住眼中的对苍穹的不满与委屈。
苍穹见她是越发难以管教了,便也不去注意这件事。他看着苍樱瞳,似乎轻叹了一声,转而问道,“本座且问你,你可有见到什么人从墙外进来?大抵是着一身素白,眉眼很是清秀?”
苍樱瞳听着苍穹的描述,这不就是刚刚的那个冷血的家伙吗?她忍不住补充道,“是不是还面无表情,不喜欢旁人接近他,脾气还不小?长的还挺好看的?”
“不错。”苍穹点头,看来他真的来了。苍穹眉梢逐渐染上喜色,“你见过他?他如今身在何处?”
苍樱瞳指了指刚才飞霜离开的那个方向,“不知道,只看到他向那个方向去了。”
苍穹怀疑地看着她,这丫头提到飞霜,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他记得小时候的苍樱瞳对飞霜可是寸步不离的……如今怎么这般嫌弃?他突然想起来,以前飞霜来羌族怕被人认出,都是戴着面具来的,想必这次是以真容露面。这丫头想翻墙出去,看她这满身灰土的样子,大抵是求飞霜带她出去,然而飞霜却没答应罢了。他无奈摇摇头,“你可知那是何人?”
何人?冷血的家伙呗。不过既然父主这么问了,那就绝非是等闲之辈。她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刚刚那个人的样子,然而却只有那副冷血无情的印象。她摇摇头,“不知。”
“……”果然和他猜的是一样啊,“不知便不知吧。”他无奈地说道,想不起来更好,免得同苍绯一般困于“情”字。他上下打量了苍樱瞳几眼,指着她这身衣服说道,“赶紧回去将你王兄这身衣服换下,换回你的女装。这等不伦不类的样子,成何体统?”
苍樱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有些大之外,一切都还好啊。于是,她固执地摇摇头,“我不。王兄这身衣服舒服的很,我才不要换回那身繁琐的衣装。”况且,南柯为了显示出自己女儿的清新脱俗,给她做的衣服都是些繁琐,庸俗的粉,橙二色,那等娇气的颜色,不适合她。她轻哼,“就那些衣服,还不敌我身边侍女穿的。”她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苍穹听到苍樱瞳的话,才想起来——明明苍樱瞳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每次穿的衣服都异常的俗气。难怪她不愿穿女装,哪怕苍绯的衣服对她来说大得多,也要偷着穿苍绯的衣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南柯给你送的衣服不合心意?”
苍樱瞳点点头,“何止是不合心意?就算是我看上哪块新鲜的布料,她都会差人将其销毁,更不必说我让族中的裁缝给我做衣服了。”她忍不住抱怨道,要是苍穹细点心,也许她就不用整日里去偷苍绯的衣服了。苍绯几乎都不在族中,所以也没时间在意她的着装如何。因此,她就只能穿着那笨重的长裙,整日里为苍连蕙陪衬。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他对苍樱瞳的关注太少了……他无奈摇了摇头,眸中满是愧疚之色,他伸出手去拍一拍苍樱瞳的肩膀,但却被她躲开了。苍穹尴尬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这丫头是在怪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做到应尽的义务吗?他失落地收回了手,说道,“本座房中有一套你母妃的戎马装,你尚且先换上吧。过后,本座再命人为你添置几身新衣服。”
“如此,便多谢父主。”她微微行礼。“父主可还有其他事,若是无事,我便先退下了。”
苍穹看了看她,“你随本座来,换上那套戎马装,然后随本座去见一个人。”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