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婳独坐在屋顶上,抬头静静望着那一轮明月。今夜的月亮圆极了,和她嫁给沈煜那夜的月亮一样,人们都说月圆人团圆,可这对于她与沈煜而言,却是奢侈至极的事。
“你怎么在这儿?”
“……”沈婳寻声回望,便看见司墨言不知何时也上了屋顶来。
“下午是我唐突了!”
“……我从来不因为别人的错误为难自己!”
司墨言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开口,心中有些发笑,明明是记着仇的,偏偏说得一本正经。
“你要如何才能消气?”司墨言自觉他自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若是换做别人在他面前这样阴阳怪气,他早下令解决了,但是面对她,他总能多些耐心。
“我可不敢生凌王殿下的气!”沈婳转头不再看他,近日来天气一直阴沉,今日难得能见到月亮,她可不想错过了。
“本王带你去个地方!”他抬手便过来拉她,却被她微微侧身躲过了,司墨言也不恼,换了只手继续。沈婳坐着没动,手上却也没闲着,不断与司墨言纠缠。他好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带她走,一脸的气定神闲。
最终,以沈婳落败而告终。沈婳此刻正撇着眼看着他,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趁她不备点了她的穴道!
“司墨言,你给我把穴道解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像没看见一样,直接无视了她!
“司墨言你卑鄙无耻……”沈婳被点了穴道,司墨言直接揽上她的腰,略施轻功,离开了屋顶。原本子溪是在屋檐下偷听的,可王爷倒好,直接把人掳走了,他也只来得及听着前半句。
敢骂他们家王爷卑鄙无耻的人,这世上可真不多了,敢当着面儿骂的更是屈指可数,这沈姑娘可真是好样儿的!
司墨言带着沈婳飞檐走壁,他的速度很快,沈婳甚至来不及看清周围的街景,人已经落在了平地上。司墨言替她解了穴道,她立刻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沈婳皱着眉,一脸紧张地提防他。
“此处是城中最高的聚星阁。”司墨言示意她抬头看,“在这儿看月亮可比那驿站的屋顶上好多了!”
沈婳顺着他的手,慢慢抬起头。皎洁的月光撒在地面上,温柔而恬静。这个尘世就是这样,即便眼下青屏郡中疫病四起,人人自危,可日升月落不会断,新的一天总会开始!
“司墨言,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月亮?”沈婳侧头看向一旁的司墨言,眼中有些落寞。
“……”
“我嫁给我夫君的那一夜,月亮也像现在这样圆。”沈婳看着那轮圆月,又往更远处看了看,陷入了沉思,“长平,曾是他的家,可他为了我,被逐出了家门,到死都没能再回去看一看,死后也入不了宗祠。”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司墨言不太理解她突然说这些话的意义何在?
“司墨言,我们说好的,我替你治好青屏郡的疫病,你送我入长平!”沈婳看着他那张脸一点一点阴沉下去,轻叹了一口气,“除此之外,我们不应该有别的交集!”
“沈婳!”他冷眼看着她,眼中似有怒气,双拳紧紧握着。他还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因一个女人而动过怒。
“……我要回去了!”沈婳狠了狠心,不再看他,转身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夜,她躲去了青屏山,她在山脚下破开了一处结界,径自走了进去。结界正中,正是沈煜的衣冠冢。
“沈煜,我来看你了!”她静靠在石碑旁,头抵着石碑,就好似她从前靠在沈煜肩头一样,让她莫名有种安全感,“虽然知道他是你的转世,我却终究不敢走近他!”
“……”周身只有清风回荡,虽然寂静,却恰好能够让沈婳放松心情。
“我还记得,那时候,族长说我是不详之人,自我嫁入沈家,便没有一日是安宁的。沈家医馆出了人命,公公自觉羞愧,没两年便去了,婆婆从此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随着去了。”
“……”
“我看着你一个人苦苦撑着医馆,可我封了灵力,什么都做不了。天道有轮回,我们只能听天由命!”
“……”
“可如今不一样了,你这一世,投身在帝王之家,当朝皇叔,位高权重,想来这一生定是大富大贵。你既封了记忆,来人间经历人生八苦,我不想再去打扰你!”
沈婳伸手轻抚过石碑各处,手最后停在了沈煜的“煜”字上,眼角有泪滑落,她念及旧事、喃喃低语,竟不知自己何时已是潸然泪下!
沈煜,婳儿好想你啊!
这一夜,沈婳现出了真身,窝在石碑旁睡了一宿。她不知道,司墨言像疯了一样在青屏郡中寻找她,他原本只是想问问她,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让她这样和他说话,可他去了驿站却发现她根本就没回来!
“留一队人下来,其他人都给我出去找,天亮之前,我要见到沈婳!”
“王爷!”子溪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子,他竟然要出动这么多暗卫去找沈婳?
“愣着干什么?”
“王爷,不可!”子溪上前一步,“这些暗卫都是秘密带来的,如果尽数派出去,就全暴露了,恕属下不能看着王爷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冲动行事!”
“……”
司墨言最终还是没派出那些暗卫,而是换成了所有官府衙役倾巢而出,这一夜,有人酣然入梦,有人辗转反侧,有人不眠不休……
翌日清晨,沈婳一进城门,便被官兵团团围住。她愣了愣,不太明白这些人的意思。
“你们想干什么?”
“沈姑娘,您可算回来了!”领头的人一脸谄媚看向眼前的沈婳,这沈姑娘他也算是见过几次的,谁曾想,竟然能让幕后那位出动所有官府衙役,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
“王……”那人险些说漏了嘴,顿了顿立刻转了话锋,“公子可都急死了,您赶紧随我们回去吧!”
“……”沈婳紧皱着眉,实在不太理解,仅仅是过了一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姑娘,这边请吧!”领头人伸手示意她,其他人一字排开,不动声色地堵了沈婳的去处。沈婳抬眼看着他们这阵仗,看来这一趟,她不想走也要走一趟了!
沈婳跟着这队士兵慢慢走到一座偏僻的住处,这便是司墨言如今的住处。
墨府!
“沈姑娘,您请!”已有人过府通报,所以早早便有人出门来迎候。
小厮将沈婳引到后院便自行离开了,偌大的庭院里一个侍卫都没有,沈婳疑惑地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良久,屋内先是传出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随后,司墨言人便出现在了房门边,他阴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沈婳总算是知道那些小厮和侍卫为什么不敢呆在这院子里了。
“你怎么了?”沈婳的疑惑惹得司墨言脸色更沉,她却好似并不惧怕,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谁惹你生气了?”
“沈婳,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司墨言冷哼一声,厉眼看着她,“谁允许你一声不吭就走,一宿未归,成何体统?”
“……”一宿未归,成何体统?这语气怎么有些像她阿爹?
“回答本王!”司墨言真是要被她气死了,他派出了所有衙役,整整找了她一夜,她那决绝的语气让他没来由的心火大,还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拒绝他的,他憋了一肚子的火要去找她理论,却发现她竟然走了!
“我……我去找药了!”沈婳自然不能告诉他她去看沈煜的事,不然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祸端。好在,她在离开青屏山时,偶然在山脚下发现了一种草药,那草药沈煜教过她,是解毒的良药!
“……”司墨言狐疑地看着她,脸色却是比刚才缓和了些。
“你看!”沈婳从袖中取出一物,小心翼翼递给他,“此物为凤凰草,可解百毒,给你那些暗卫治伤再好不过!”
“……”他自然是知道凤凰草的,只是传闻这草脾性特殊,真真是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怎么会出现在青屏山里?
司墨言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沈婳,看得沈婳心里阵阵发毛,她都献上凤凰草了,他还生气啊?
“你到底要不要啊?”她晃了晃手,示意他拿走。
“……凤凰草太过珍贵,本王那些医师未必能物尽其用!”
“我知道了!”沈婳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亲自走一趟便是。”
沈婳转身便要走,司墨言却快她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认识路?”
“……”沈婳这才想起来,那日她随着他走街串巷的,路倒是真不认识。
“我带你去!”司墨言这气应该算是消了,沈婳侧头看着他的侧脸,微微勾起了嘴角。他直接拉着她走出院子,门口看守的侍卫们看见他二人出来正要行礼,他却摆了摆手让他们直接退下,然后带着沈婳离开了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