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受了很重的伤，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手中执剑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知道，他在护着她。
“沈煜，你当真要为了这只狐妖与天下人作对吗？”
“她是我娘子，我绝不会让你们伤了她。”
“你是人，她是妖，人妖殊途，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开口之人是位长者，沈婳不认识！
“……沈煜只知，她是我至亲至爱之人，她救过沈煜的命，也救过这城中所有人的性命，这一次如果不是她一力抵挡城外竹林中的妖族，我们恐怕早已死绝了，族长莫不是要陷沈煜于不仁不义之地？”沈煜厉声质问他们，很多人都默默低下了头，沈煜所言不无道理，如果不是此妖，他们恐怕早就死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争论什么。
“沈煜，你糊涂啊！”长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怎知她不是为了先消减我们对她的警惕，继而从内部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呵！”沈煜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从内部？如若她不是为了抵御城外的那些妖族，何必现出真身来？如若她未现出真身，你们谁人又能发现她是妖？”
“你……”长者被沈煜的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满脸通红，显然是气急了，“愚不可及！”
“族长，沈煜只是就事论事，还望族长明察！”
“来人，把沈煜给我拉开！”老者冲身旁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会意，一同向沈煜发难。沈煜是个文人，虽习长剑，会的却也只是些招式，没什么功力，哪里是那二人的对手，三五下便被擒住了。
“你们放开我！”沈煜挣扎不开，只能再与族长说理，“族长，我娘子她从未伤过人，为何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她刚刚才救了你们，难道你们真的要恩将仇报吗？”
“……怪只怪她非我族类！”族长看着沈煜，深深叹了口气。当日他们二人成婚，他还亲自去做过见证，若她是人，他们夫妻二人确实是一对佳偶，可惜了！
“不要！”沈煜奋力摇了摇头，他不敢想象族长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要伤害她！”
“还不动手！”
一群人拿着刀、剑、甚至还有斧头、剪子、绳子，他们在向沈婳逼近，虽然她刚才救了他们，可她毕竟是只妖，谁知道她日后会不会突然发狂？
沈婳虚弱地趴在地上，看着他们慢慢向她靠近，她逼着自己强行聚气，却是不能。她的一身白衣已经几乎被血浸染，嘴角边还有没来得及拭去的血痕。沈婳呀沈婳，这就是你今日拼尽全力才救下的人，你待他们真心一片，他们却一心要你死！
沈婳最后看了一眼沈煜的方向，然后慢慢闭上了眼。她与他终究隔着人海茫茫，纵使她再怎么努力，还是没办法和他长厢厮守。
沈煜，如果有来世，我不愿再做妖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沈婳重又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心脏猛烈地收缩，疼得她浑身上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沈煜就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利剑穿透了他的胸膛，温热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滑落，他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前倒下来。刺出那一剑的人显然也没想到沈煜会不顾一切冲过来挡下这一剑，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沈煜的身体往下滑落，而他还牢牢握着他的剑，利剑顺势便被拔了出来，沈煜的血立刻喷溅在他身上和脸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一幕，竟是吓傻了！
“沈煜！”沈婳像疯了一样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她办不到，她实在是太虚弱了。她只能看着他倒下来，倒在血泊里。她努力着慢慢爬过去，顺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离他越来越近，“沈煜，你不能死……不能死……”
“……”沈煜的嘴唇微颤，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他每说一个字，就会有更多的血从他的口中溢出，他胸前的伤口处血亦汩汩向外流淌，沈婳试图为他点穴止血，可依旧于事无补。
“沈煜……”她慌乱地扯着自己的衣服，努力按在他的伤口上，血却还在流，沾满了她的双手，“沈煜，别丢下我一个人……不要……我不要……”
“……妖女，是你害死沈煜的！是你！”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族长，沈煜能够挣脱开束缚他的两个人已经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还以身挡剑，血洒当场，这可如何收场才好？
“……”眼睁睁看着沈煜从微微挣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到如今，眼神涣散，回天无力，沈婳再也受不住了，她静静低下头去，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慢慢闭上了眼。等她再次睁开眼，抬眼看向这些人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赤红！
“你……”族长大吃一惊，看着她失了言语。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沈婳自大婚之夜起，便将自己的灵力封存在体内的灵珠里，她答应过沈煜，从此以后，做一个凡人，可她食言了。当那些魔化的小妖出现在城中屠戮百姓的时候，她出手了！
沈煜，如果我不出手，任由他们肆意妄为，是不是现在你就不会死？
“我夫妻二人从不曾害过你们，甚至屡屡相救，你们却如此残害我夫君，逼我至此，天理不容！”她默默拔下头上的灵簪，轻握在手中，灵簪立刻幻化成一把长剑。此剑名唤赤练，是她成年时阿爹送给她的礼物，通体殷红，由红莲业火淬炼而成，可消这世间一切恶果、止一切罪过！沈婳手握长剑，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向他们。一头秀发失了发簪，皆在空中肆意挥散，竟将她凸显得更加孤寂。
沈婳的身上沾满了鲜血，有她自己的，也有沈煜的。她每走一步，脚下便出现一个血脚印，甚是恐怖。百姓们看着她如同地狱归来一般，眼神犀利，嘴角竟还挂着微微笑意，只是那笑意，异常的瘆人，透着阴寒。
“你们都说怕妖、怕死！”沈婳怒极，顺势挥动赤练，众人皆未看清她的动作，却已听见一声惨叫声。回神间，众人才发现，方才刺死沈煜的那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沈婳竟活生生砍下了他的右臂。
“妖女，休要再祸害人间！”人群中，有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声，立刻便有人附议。沈婳低头冷笑一声，慢慢一挥手，不过瞬间，便将方才说话的两个人甩出了人群。
“……”众人皆是一怔，他们都像被钉在了原处，无人敢动，生怕做出什么扎眼的举动，下一个遭殃的就会是自己。
“族长，你可知，这里将会变成何地？”
“……何……何地？”
“死无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