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天色已然发白,诸葛静脸色萎靡,韩错冷眼旁观,只看着他仍旧撑着精神画新的符阵。
“你这符咒谁也挡不住。”出声提醒的是黑伞。
“我也知道啊。”
“那你还折腾什么?”
“骗骗自己。”
黑伞传出好听的女孩子的清脆笑声:“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本就是一骗子,干的骗子行当,那么多的人不惜重金让我去骗他,不也乐此不疲。”诸葛静揉揉眼睛,勾完最后一笔,“只不过到最后这些人都信了我的胡话,所以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韩错抱着黑伞坐到诸葛静新画的符阵上。
“你就不怕沾一屁股红墨水?”诸葛静咬牙切齿。
“一张废纸你还能扯那么多弯弯绕绕,活该被漂亮姑娘仇杀。”
“小子你到底想干嘛,痛快的。”
“找你算卦。”
“还要我折寿?”诸葛静瞪了他一眼,“罢了,横竖欠你两回,这次就算免费的。”
“给她算个名字。”
“你说啥?”
韩错指了指黑伞,一字不差的重复:“给她算个名字。”
诸葛静半晌没说出话来。
“不行吗?”黑伞轻轻问。
诸葛静拧眉晃脑:“算卦算卦,算的是未卜之事,祸福吉凶,运势走向。我可不揽普通道士赐名送福的活儿,再说了,你丫连个生辰八字都不晓得,让我凭空胡扯,您是我老丈人还是我是您大舅舅。”
韩错幽幽的目光看过来。
“我就是打个比方。”
韩错道:“你是金口玉言,你便给她算上一卦,然后予一个名字,我们就走了。”
“走了,去哪儿?”
“干你何事。”
“我怕死。你一走我被寻仇怎么办?”
“你本就活不长,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
“这不一样,要死也得死得其所,我才二十岁,钱都还没挣够。”
“你又不缺钱。”
“这样,我先算好了,等这事完全翻篇了,我再给你她的名字。”诸葛静算盘打得叮当响,“还不收你钱,这段时间你就勉强留下来呗。”
“你忘了你欠我了?”
“没忘,兄弟,我给您吃好喝好,您横竖也得奔波,不如我陪着您?”
“陪我?你不要你符咒加持的宅子了?”
“那不是张废纸么。我想明白了,先跟着您走,绝不耽误您的行程。”
……
“是个贱人。”黑伞定论。
诸葛静清了清嗓子,没出声。
“你算吧。”
“正酝酿着呢。”
“不要什么铜钱龟骨什么的?”
“不用。”诸葛静挥手,“我是骗子嘛,哪有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伞儿姑娘,我待会儿问你几个问题,你答了便是,不许欺瞒啊。”
“好的。”
“第一个问题,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
“行吧,我不问这些。你觉得我和你韩哥哥谁更好看?”
“韩错。”
“姑娘你这是故意偏袒,咱要说真心话!真心的!”
“是真心的啊。”
“罢了。”诸葛静哼哼两声,又瞪了旁观的韩哥哥一眼,继续下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有心怡的字吗,比如风花雪月,梅兰竹菊?”
“大黑伞?”
诸葛静表情略带严肃,宛如沉思,最终配合的鼓起掌来。
……
在韩错的强烈坚持下,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拎着包袱离开了“静水深流”的雅居,留下对着自己破败的门牌唉声叹气的诸葛静,三步一回头拧巴着跟在后面。
“先生何必一副苦相。”
“你不用对他这么客气。”韩错始终没明白一夜之间黑伞就对这小子亲近起来的原因。
“且不说尊老爱幼,尊师重道,你这人咋这么没礼貌。”
“你闭嘴。”
“我这不是要离开青枫城还有点舍不得嘛。”
“舍不得什么,你那寻仇的漂亮姑娘?”
“呸呸呸。”
黑伞突然抖了一下,连带着韩错也是一个激灵,如芒刺背。随话音席卷而来的是夹霜带雪的寒风,带着腐朽的霉味从脚底开始向上蔓延,但这样的阴冷悚然只是一瞬,被陡然撑开的黑伞隔绝在了一线之外。
“这是下雪了?”诸葛静探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伞那边的风霜交加。
“不,是你死期到了。”
“见鬼,又是那个姑奶奶。”
诸葛静看清了从阴冷冷的那端款步走来的姑娘,和半年前一模一样,摇着铃铛,面如冰霜,仿佛自己欠了她百八十万。
“先生,你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负心汉?”黑伞小声提问。
“负他奶奶个腿。”诸葛静白眼一翻,“我倒是想有一腿,这不是翻船了么。”
“可她真的很愤怒。”
“谁还没个暴脾气了。”
“?”
诸葛静朝她喊道:“呔,你到底是何方妖孽!我与你萍水相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致我于死地!”
韩错目带鄙夷。
姑娘穿着狐裘,袖子里露出半只手掌,开始规律得摇起铃铛,铛铛像是直接敲打在人的苦胆,头晕目眩,苦不堪言。
韩错晃神之间,湿冷的霜寒已经侵袭到了小腿,周遭似乎都被这诡异的天气所包裹了。
他屏息。这是第一次与祭祀对敌,虽不知对方具体的招数,但万变不离其宗,他们要想影响活人,必然会摇其精神。
他收起伞面,如矛刺出,化守为攻,裂开霜寒。伞面无华,开始聚拢风雪,韩错借势向前推进,三两之间如一把黑色长剑直逼那女子面门。
“铛——”
伞尖撞在铃铛上,火星点点。韩错啪的开了伞。
女子低声惊呼。
“绑住她。”韩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