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成绩那天,两个人一早就守在电脑旁,十二点成绩公布后,两人都紧张的不敢查。
“叔叔,我好紧张,你替我查吧”君生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易水木比她还紧张,准考证号码输错了好几次,最后终于输对了,
“你就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君生紧张的捂住了眼睛
易水木一看超过了分数线20多分高兴的喊:“你过了,分数特别高,上美院没问题”
君生小心翼翼的把盖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看到了电脑上的成绩,一瞬间哭了起来,易水木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过了还不哭呢?”
君生说:“我是太高兴了,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易水木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都快要成为大学生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还是这么爱哭,好啦,不哭啦,走,我们吃大餐去。”君生拉着哭腔说“我就想吃你做的饭,我要吃糖醋排骨”
易水木说:“没问题,今天你想吃啥都可以,你就是要天上星星我都给你摘去”一句话逗的君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填报院校半个多月后,君生顺理成章的被美院的陶艺专业录取了,杨瑞辰也报了美院的艺术设计,她终于来到了叔叔曾经学习的地方,报道那天,一大群走过去的高年级女生看到易水木纷纷回头,搞得君生怪不好意思的,直拉着易水木快点走,更多的是她不愿意别人觊觎她的叔叔。尽管有人夸她的叔叔她当然高兴了,但就是不喜欢别的女生那样的目光。易水木今天依然是白色的衬衣简单的牛仔裤就像一个大四学生或者新来学校的老师。
六人间的宿舍只来了四个人还有两个没来,易水木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给君生让她分发给舍友,因为离得比较远君生只能住校,正好她也想好好体验一下大学生活,听说杨瑞辰的爸爸妈妈都来了,杨瑞辰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结果刚才报道的时候接到通知晚上要在操场集合,开军训动员大会,她赶紧给杨瑞辰打了电话害怕他又要等。
所有的手续办完以后易水木带她参观校园,毕竟这里曾经有他美好的回忆,但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学校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新增了许多建筑,绿化也增加了许多,人也变更多了,曾经给他们代课的老教授也已经退休了,他和小美经常约会的小操场也已经换成了大的塑胶跑道和绿色草坪,他们两个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的白云蓝天,易水木问:“君生,你为什么要学这个专业,这个专业这么不好就业的”
君生说:“因为你呀”
易水木说:“因为我?”
“对,我想跟你一样把传统的陶艺融入现代的技术和审美让他们能传承下去”她看了一眼易水木又说:“我也想以后可以给你帮忙,你一个人有时候太忙了,我只能干着急,而且等你老了我也能照顾你还能照顾店。”
易水木说:“你不嫁人啦,还老了照顾我”说完笑了一下,似乎是为君生这么在乎他而高兴,又像是自嘲一样
“我不嫁人,一辈子陪着你”君生依然看着天。
“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个小孩子”易水木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把手背在头后面,说了句:“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能把陶艺传承下去你爷爷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你爸爸应该也就放心了。”
君生听到他提起爷爷转过头来问他:“你认识爷爷?”
“嗯,不仅认识,而且关系很密切”
“啊,你不会是爷爷的私生子吧?”君生忙坐起来吃惊的问他。
“你想什么呢,电视剧看多了吧”易水木依然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
“你爷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跟你爸爸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你爷爷供我上的大学把我养大成人”君生已经吃惊的嘴巴长成了O形,:“没想到叔叔居然是爷爷养大的,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从来没听爸爸提起过。”
易水木依然双手放在头下面,看着天空慢慢的说到:“那是30年前的初冬本来我有一个幸福的家,但是我爸爸渐渐的染上了赌博就把家里的钱都赌光了,经常赌输了问我妈要钱,我妈没有他就对我妈拳打脚踢,有时候连我也不放过,那天我爸爸又赌输了,要债的来问我妈要钱,我妈说没有,我爸就把我妈一顿打,后来那几个要债的就说拿我妈抵债,我爸居然同意了,他们就当着我的面奸污了我妈,他们走后给我妈扔了一些零钱,我爸把钱全部抢走,那几天开始下雪,我爸就天天出去赌,我妈趁我爸出去赌的时候带着我逃离了那个家,我妈跑的特别快,中间摔倒了好几次,我妈让我不要哭,怕引来我爸,终于,我和我妈从我们村逃离了出来跑到了通车的大路上,正好有一辆去省城的车路过,我妈拦了下来把我推上了车,给了司机车费让司机把我带到省城,车开走了她却没有上来,转身跳进了江里,我拼命的喊着她,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里江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司机师傅把我带到了省城的车站,所有的人都下了车,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我知道绝对不能回去,我一个人在车站过了三天,那时候天很冷,天天下雪,我穿着薄薄的脏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光脚在车站的角落里缩着,直到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他问我:“小朋友,你怎么不回家呢?你爸爸妈妈呢?”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他穿着干净的藏蓝色衣服裤子,戴着一副眼镜,后来我说:“叔叔,你带我回家吧。我妈妈死了,爸爸不要我了,我很乖的,我可以帮你干活,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扫地,求求你带我回家吧。”他愣了一下可能他也没想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说:“这样吧,我现在还有急事,我给你些钱你先去买点吃的,先填饱肚子。”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我一直在原地待着,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几个小时过去了,我以为我又要在车站度过一天时
有人问我:“你买吃的了吗?”
我抬起头一看是他特别高兴但一想到他也不愿意带我回家有把头埋在两个胳膊里。
我的脸已经冻的通红,手和脚也都已经冻的快没知觉了,我把钱给他说:“叔叔,谢谢你,我不能要你的钱,我不是乞丐,我妈妈死了,我没地方去,你可以带我回去,我真的什么都会做,求求你了”
后来他带我去买了新的棉衣服,棉鞋,洗了澡剃了头,带我去吃了饭,热乎乎的豆浆油条,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吃豆浆油条,”
“那真的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那天我一共吃了五根油条,喝了三万豆浆,卖豆浆的伯伯说他从来没见过像我这么能吃的小孩。”
“那个好心的人是我爷爷?”
易水木点了点头:“那一年我五岁,被你爷爷领回了家,你爸爸13 岁,我以为你爷爷把我带回去是要我做个下人然而他没有,他对我就像对你爸爸一样好,我跟你爸爸同吃同住,我被带回来那天你奶奶问:“哪儿来的?”他说:“车站捡的”奶奶还笑他,后来我就跟着你爸爸一起上学,街坊四邻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小男孩就四处议论纷纷,说我是你爷爷的私生子,各种难听的话不绝于耳,你爷爷说身正不怕影斜,但是你奶奶毕竟是个女人,听到这样的话谁都受不了,久而久之就累到了,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我很难过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后来你爷爷就一个人靠着烧陶的手艺养活着我和你爸爸也没有再娶,你爸爸高中毕业不想去上学你爷爷让他学烧陶他不愿意,被你爷爷逼着学了几天放弃了,你爷爷说他没天分,就放他出去闯社会去了,后来你爷爷就把烧陶的手艺传给了我,你爸爸出去闯了几年没闯出来什么名堂唯一不同的是带回来了你妈,说要结婚,你爷爷拗不过他就给他们结了婚,18岁那年我考上了美院的陶艺专业,同年你出生,而你爷爷也因为积劳成病不久去世了,你爸爸又要出去闯荡,我们怎么劝说他都不听只能放任他去,我去了学校一边勤工俭学一边学习,每周回家来帮你妈妈干些重活,给你妈妈留点零钱补贴家用给你买糖吃,小镇的人总是喜欢八卦,任何大事小事都能在一天内传遍小镇的大街小巷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有一次你爸爸回来,不知道是谁传了我跟你妈妈的闲话,他气不过我们两个吵了一架,他要我滚出这个家,说我克死了你奶奶又克死了你爷爷现在又勾搭嫂子,你妈妈说他他不听,让我滚出这个家,我气不过一气之下从家里搬了出去,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只在每年你爷爷奶奶的忌日去他们的坟上坐上半天跟他们说说话,你爸爸来了我就走了,有时候他去的比我早,有时候我们也会静静的坐在哪儿说会话,但那个家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易水木的眼里已经有了淡淡的泪花,那个家对于他来说有他最美好的而温暖的童年时光,如果没有那个人也许他早已经被冻死街头了。
“怪不得,我没有见过你,也从来没有听爸爸妈妈提起过你。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会开个陶艺馆呢?”
“后来,我大学毕业以后也找了好多工作,了解了行业的情况也攒了一些钱,最主要是这是你爷爷的心愿,他不想让老祖宗留下来的
手艺在这一代失传,这也是我选择陶艺专业的原因,他对我有恩,我得完成他的心愿,不能辜负了他。”
“没想到你跟我家还有这段过往呢,”君生看着他眼泛泪光的说:“叔叔,你是一个至情至深的人,是我爸爸误会了你,最后却把我塞给了你,你一定很怨恨他吧。”
“哪有什么怨恨不怨恨的,我去了你家,你爷爷奶奶把一半的爱分给了我,更何况你奶奶间接的因我而死,我怎么可能怨恨他,只是遗憾的是没能好好的孝顺你爷爷奶奶,他们就不在了”说这些的时候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有一颗一颗的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睛里流出,君生伸出手替他擦干了脸上的泪说:“叔叔,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守着你,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两人沉默的躺了一会,君生问:“叔叔,那你跟小美老师是怎么认识的呀?”
沉默的易水木轻轻的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云朵缓缓的说:“那时候我刚从你家里出来,没什么钱,就去学校的图书馆打工,小美经常来图书馆看书,每次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书,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我每次整理书架或者打扫卫生时从她身边经过她总是轻轻的说对不起,谢谢,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低下头继续看书,每次她总是在图书馆待到很晚直到闭馆她才走,而我也是最后走所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后来就在一起了,她帮我到外面找兼职,帮我联系设计陶艺样稿的工作后来我才能继续上学,她总是把她从家里带来的吃的带给我,每次还都说自己不爱吃”说完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应该是想到了当年吧,君生看着他一脸甜蜜自己却像吃了黄连一样露出一个苦笑“那后来呢?”
“后来我帮一家公司设计样稿,慢慢的可以顾住自己的温饱,也积累了很多经验,小美也总是想尽各种办法帮助我,大四毕业那段时间我特别忙,小美也面临着毕业找工作,我们都很忙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腻在一起,小美想带我去见她的爸爸妈妈,我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那时候我一无所有,我根本没有能力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后来我还是去见了她父母,她父母都是老师,思想很传统,问过我的情况以后他们就没有在说话,后来她告诉我父母希望她能够当一个老师,也希望我可以和她一起进学校当老师,因为我没钱没房什么也没有,她爸妈希望我能够入赘到她家里去,我当时一心想着要开陶艺馆完成你爷爷的心愿,所以我们两个因为这件事吵了好多次架,后来吵得两个人都倦了就分手了,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子,总是在你最一无所有时遇到一个想要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而你却双臂太弱,羽翼不丰满撑不起她的一片天,然后错过了这个人,成为一生的遗憾。”
易水木睁开眼睛看着她给了她一个微笑,那天下午美院操场的风吹得人心发痒,眼眶泛泪,却也足以温暖了一个人的脸,扰乱了一个人的心,就像那年图书馆的偶遇,操场边上的漫步,校园里的嬉戏,冬天宿舍楼下温暖的拥抱,夏天草莓味儿的轻轻一吻,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却又很模糊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