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城之后,经过几天的准备,丁戊和黎若芳的戊芳女装终于到了开业的时候。在此之前,黎若芳订做了大量的宣传彩页,向路上的行人散发。此时,丁明就读的师范大学已经开学,黎若芳就让丁戊拿了一些宣传彩页给丁明,让他发给师范大学里的女同学,并承诺,只要是师范大学的女同学来买衣服,都可以打折。之后他们又去了如意酒家,在那里也留了一些彩页,让李倩和孙丽丽代发,承诺开业的那一天她们每个人可以去店里免费挑一套衣服。
开业当天是星期六,丁明一早就来到了戊芳女装帮忙。事实证明,宣传彩页发挥了作用,戊芳女装来了很多顾客,有的是在路上收到宣传彩页的普通顾客,有的是师范大学的女学生,还有的是李倩、孙丽丽介绍来的客人。李倩、孙丽丽不仅自己来到店里,还把张兰也叫了来。黎若芳给当天来的客人都打了折。李倩、孙丽丽每人在店里挑了一套合适的衣服,都非常满意。孙丽丽说:
“还是广州的衣服时髦,穿上洋气。”
张兰已经怀孕五个多月,戊芳女装不卖孕妇装,没有适合她穿的衣服。黎若芳对她说:
“等你生完孩子再过来,挑一套自己喜欢的衣服,我也免费送给你,你以后也多帮我们介绍几个客人。”
“行。”张兰说。
黎若芳对李倩、孙丽丽、张兰说:
“你们以后再来我这里,我按成本价卖给你们。”
“那太好了,我们以后就在你这里买衣服了。”李倩说。
“张兰和李倩还好,她们俩都在省城安家了。以后,我是占不了这个便宜了。过年回家的时候,我在老家相了一个对象,打算五一就回去结婚,以后就不回省城了,我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孙丽丽说。
“结婚的时候,你来我这里,我再送你一身衣服,就当是贺礼了。”黎若芳说。
几个女人的对话,尤其是孙丽丽的话,让丁戊感到有些伤感,他们从天南海北来到省城,能够相遇就是一种缘分,然而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一旦分开,以后想要再见面就难了,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戊芳女装开业第一天,生意的火爆程度超出了丁戊的想象。丁戊、黎若芳和丁明中午甚至都没顾得上吃饭,到了下午两点多,才一人吃了一桶方便面。下午,市场快关门的时候,黎若芳带着丁明去了一家男装门店,给他买了一身西装和一双皮鞋。丁明以全新形象回到戊芳女装时,丁戊大吃一惊,说:
“一副眼镜、一身西装、一双锃明瓦亮的皮鞋,这要是再拿一本书,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学教授啊。”
“你见过大学教授什么样?”丁明说。
“我在电视上见过啊。”丁戊说。
“怪不得。以后我带你去大学里听听课,让你见见真实的大学教授。大学教授多数穿衣服都很随意,名气越大、水平越高的越不讲究穿着。”丁明说。
“原来是这样啊。”丁戊说。
“丁明以后一定能当上大学教授。”黎若芳说。
“我努力吧。”丁明说。
丁明的女同学因为获得了满意的折扣,也非常高兴,一传十、十传百,师范大学的女学生成了戊芳女装最重要的客源之一。丁明在女同学中的地位也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再加上他的一身新行头,在外人眼中,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乡下穷小子变成了一个有为青年。
回到住处以后,丁戊做了晚饭。吃饭的时候,丁戊问黎若芳:
“我们今天卖了多少钱?”
“有一万多块钱吧。”黎若芳说。
“我们能挣多少呢?”
“一万多块钱,看着挺多,除去衣服的进价、房租、水电钱,送给李倩、孙丽丽、张兰和丁明的衣服钱也要算在里面,我们也挣不了多少钱,这一天也就是挣了一千多块钱吧。”
“一天就挣了一千多块钱,这么多啊!那我们一个月不是能挣好几万了?”
“一千块钱就叫多吗?很多店比我们挣得多多了。还有,今天是刚开业,我们卖的价格低,衣服又新潮,前些天又做了宣传,所以卖的多,以后可就没这么多客人了。零售,周转太慢,挣不了多少钱,我们以后还是要重点做批发。”
“批发,怎么做?”
“这几天,我们先做零售。等过些天,我们再培养一些长期的批发客户,从咱们老家齐城开始,去那边的服装店推销我们的衣服,以后再开拓其他县的市场。”
“那时候咱们的店就越做越大了。”
“对,你这几天先跟着我学卖衣服。”
“好,我一定跟你好好学。”
睡觉的时候,丁戊想和黎若芳再亲热一番,黎若芳说:
“这些天,太累了,不做了吧。你怎么像一头牛一样,忙了一整天,还不知道累呢?”
这还是黎若芳第一次拒绝丁戊,他有些失望,但又想到,这些天,黎若芳东奔西跑,忙上忙下,的确太累了,不应该再去打扰她的休息,他在背后抱着黎若芳说:
“若芳,快睡吧,明天早上我早起给你做饭。”
黎若芳转头亲了一下丁戊,说:
“丁戊,你真好。”
两个人很快就睡着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丁戊和黎若芳两个人每天都在店里招呼客人。丁戊发现,后面的客流量果然像黎若芳所说减少了很多,收入也随之下降了一大截,好的时候一天营业额有五六千,差的时候连一千都不到,除去各种费用,也就是能维持个收支平衡,挣不了多少钱。黎若芳则发现,丁戊在生意上毫无进步,不仅如此,他还总是往外推生意,有她在店里,客人来的时候,丁戊每次都会主动把客人带到她面前,所有生意都交给她来做,对店里的衣服也漠不关心,似乎他的工作就是每天打扫卫生,给她端茶倒水,别的都不用做。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黎若芳对丁戊说:
“丁戊,你这样可不行。你得看着我的样子,看看客人来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怎么说的,你什么事都依赖我,我不得累死啊!你不学,就永远都不会做生意。还有,我回齐城跑业务的时候,店里怎么办,你一个人就不卖衣服了吗?”
“若芳,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一定好好向你学习卖衣服。”丁戊说。
“你还要把咱们店里所有衣服的款式、尺寸、颜色、摆放的位置都记住,什么样的顾客,该给她推荐什么样的衣服,都是有讲究的。我看你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能做得了生意呢?只做零售,咱们也就是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以后还是要重点做批发,这样才能挣到钱,也才有可能买得起房子。咱们两个人分工,我主要负责批发,你主要做零售。你要在生意上多上上心才行!你忍心看着我累死吗?”
“我当然不能让你累死,我都听你的,我会好好学习的,咱们以后一定会买自己的房子。”
黎若芳的话让丁戊羞愧难当,再卖衣服的时候,他开始仔细观察黎若芳的做法,他发现,黎若芳不论面对什么客人,都是笑脸相迎,既热情,又能保持一定距离,面对不同的人,她会说不同的话,如果是身材很瘦的顾客,她会不断夸客人身材好,并向她推荐多种款式的衣服;如果是很胖的顾客,她绝口不提胖、丰满这类字眼,只会说对方穿上某几款衣服会很好看。黎若芳接待的顾客,有十之七八会买下她推荐的衣服。
对黎若芳而言,卖衣服是如此的轻松。丁戊也想学着她的做法来接待顾客,虽然准备得很好,然而每次面对进门的女顾客,他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向她推荐哪一款衣服,有几个顾客还被他说的话气走了,他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看着丁戊不断葬送上门的生意,黎若芳起初还能坦然接受,毕竟她自己也是从一个新手过来的,知道刚开始学做生意的人都会经过一些困难,但后来她无法再平静地看待了,错过一个顾客,就是错过了一笔收入,店铺租金、房租、水电费……各种费用像大山一样压在黎若芳身上,她感觉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了。黎若芳原本以为丁戊会成为自己在生意上的好帮手,然而现在与丁戊共同经营一家服装店,让她感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无助。晚上丁戊想和黎若芳亲热,她生气地说:
“你天天就想着床上这点事,怎么就不能好好学学卖衣服呢?见到顾客,就像个笨牛一样,什么都不会说!”
丁戊突然发现,自己的确是一个很笨而且很失败的人,黎若芳说的没错,他就是一头笨牛,做生意怎么学都不会,如果没有黎若芳,戊芳女装根本开不下去。
丁戊努力改变自己,他要像黎若芳那样,来接待每一位顾客。然而他发现,无论他怎样努力,他都无法像黎若芳那样自然,那样灵活,尽最大努力,他也只能完成黎若芳三分之一的交易量。最要命的是,丁戊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卖东西,他甚至非常厌恶做生意,但他不能把这些告诉黎若芳,那样她会非常失望,而且伤心,做服装生意是黎若芳一直以来的梦想,他不能打破这个梦。
黎若芳对丁戊的表现感到不满,但她感到丁戊是爱自己的,她相信,丁戊会为了她在将来发生改变。她决定,按原来的计划自己回齐城跑业务,一方面,她想尽早开拓批发市场,在天气转暖之前,把自己订的春装推销出去,如果再往后推迟,就会错过最佳时机;另一方面,她也想考验一下丁戊,看看他一个人究竟能不能把这个店经营好。
三月的一天,黎若芳带着春装样品,从省城返回了齐城。出发的时候,黎若芳对丁戊说:
“我去齐城的服装店和商场推销我们的春装,现在正是他们大量购入衣服的时候。门店的零售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把它经营好,对吗,丁戊?”
“你放心吧,我会把店经营好,等着你回来。”丁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毫无信心,没了黎若芳,戊芳女装就塌了一大半,他虽然长得高,但根本撑不起来这个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