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几年级来着?暑假最后三天,借了沈放的作业抄,结果开学那天突然得了急性肠胃炎,因为去医院输液而没能到学校报到,也就没能将暑假作业还给沈放,害得那家伙因为没交作业被罚抄了三遍整册课本的背诵课文。听说沈放那天晚上抄到凌晨一点多,自己却因为刚输了液,心安理得地回家睡觉了。
初二那年,和沈放约好一起去城南的水库摸鱼。那天好像闸水,水库没水,河床露在外面。自己跟个白痴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里冲,哪知河床的淤泥是那样软,自己很快陷在里面,进退维谷。淤泥没过膝盖,是沈放找来一根树枝把自己拉起来的。可自己被弄得浑身是泥,想回家洗澡,在老妈下班前解决一切,却发现钥匙在慌乱中丢了。最后没办法,只好去了沈放家洗,还把泥弄得他家门垫上、墙上、地板上到处都是。面对狼藉的屋子,自己只能露出抱歉的微笑。沈放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赶紧回家吧,待会儿你老妈该下班了,这里我来收拾。”
高一那年下晚自习,和沈放在路边摊撸串儿。因为自己嘴贱说了句什么话,惹恼了旁边的小混混。他们三个人砸了啤酒瓶骂骂咧咧冲上来,最后是沈放和自己一起抵御,战至浑身挂彩,好在总算赶跑了他们。明明不关那家伙什么事,他大可以一走了之的。
虽说那家伙平时没个正经,还爱耍帅,自己也老埋怨他是猪队友,可关键时刻,沈放从不掉链子。只有自己一直用虚张声势的狂妄自大,来掩盖作为loser的心虚。这样的自己拥有这样的伙伴,是该感到踏实还是羞愧呢?
不想再浑浑噩噩了,其实真能成为猎人的话,也能拥有不会后悔的人生吧?
可惜晚了。
“小白,我来了!”
思绪正飘到不知什么地方,头顶上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下坠的失重感突然消失,接着自己猛地被拽了上去。白凌霄睁开眼,看到一个身影正从身边坠落。
几秒钟后,他又掉了下来,紧接着胳膊一顿,他停在空中摆动。
耳边跑过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终于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时,白凌霄狠狠地骂了一句“靠”。
沈放正吊在自己旁边,连着两人的绳子,缠挂在这一侧的桥栏上,将两人悬吊在一侧。
黑色列车速度快得让人眼花。
白凌霄完全无法想象在短短一秒的时间里,沈放是怎么翻身跃上桥面,越过铁轨,又立刻攥紧绳子翻过桥栏跳下来的,但他知道,沈放就是那么做了。他甚至知道当时沈放是怎么想的,那家伙就是个爱逞英雄的白痴。如果换作自己,也会这样去救沈放吗?不知道。自己是个怕死的胆小鬼。
看着沈放被勒得通红的手臂,白凌霄有些心烦意乱。本来,本来自己从来也就只会装作若无其事地大喊以化解尴尬:
“搞毛啊!你别管我了,快爬上去!”
“废什么话,搞得好像要英勇就义一样,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死在这儿,就他妈是一被自己作死的傻X啊?”
“你要是救我搞得两个人一起死了,别人会以为我俩是基佬殉情啊浑蛋!”
“谁说我们会死了?”沈放翻着白眼,“喏,现在只要爬上去就得救了。我没力气了。你啊,也该发挥点作用吧?我看你每次从五楼的窗户下来,爬上爬下很灵活,怎样,爬上去拉我起来吧?”
“嘁。”白凌霄哼了一声,望向上方的桥。山风渐起,吹得他俩胡乱摆动。他想了想说:“我根本没必要往上爬。你只要使力往下坠,不就能把我吊上去了吗?然后我再拉你。”
“你还真会偷懒。”沈放默认了小白的提议,一点一点向下扭动着。小白终于翻到桥上,拉起了沈放。
两人趴在桥栏上,使劲吸着气。满脸的汗珠混合着火车车厢飞洒的煤灰,在他俩脸上留下一道道的黑印。
他们看着呼啸远去的最后一节车厢,刚才那几十秒钟的时间漫长得不真实。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本次测试,两人都不合格。”
“啥?”小白和沈放同时抬起头,却发现叶乔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的桥栏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同时收起秒表。
山风拂过她的长发,散发出一阵幽香。
小白摆了摆手,想挥去这股让人心驰神往的香味。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别看叶乔长得好看,哼,简直心如蛇蝎。小白想过去跟她理论理论,刚迈出一步却双腿发软,索性顺势席地而坐。
倒是沈放想得明白,“大姐头,你没走啊。”他吸溜着鼻子拍马屁,“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们的。”
叶乔冷眼看向沈放,“猎人守则第一条,保持战斗力。意思是说,不做无谓的牺牲。”
小白赶紧附和道:“是啦,沈放你知不知道你突然从我这边跳下来,吓死我了,而且搞得我很没面子?”
叶乔闻言转向小白,表情更为严肃,“猎人守则第二条,永远不要寄希望于救援。”
“是,是,我错了。”小白干脆地承认,同时有些生气道,“反正怎么说都是你对,可你别忘了,你给我个盾,让我怎么割开绳子?我不等救援,难道自己用嘴咬啊?”说到气头上,小白把还夹在自己裤腰里的盾抽出来,狠狠砸在叶乔面前。
让小白没想到的是,盾牌似乎很有弹性,跳了两跳,竟然正好钻过桥栏掉下了大桥。
叶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冷冷看着他。
小白被她盯得发毛,咬了咬牙,恨恨道:“我用不成盾牌了,不给你丢人了是吧?这下你满意了?”
叶乔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毫无起伏,不紧不慢地说:“我说过你不该选择盾牌了吗?恰恰相反,你本来应该为自己选择了这块盾牌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