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凌霄护着脑袋蹲在一扇橱窗后面。他的心怦怦狂跳。怎么办,该不会就在这里挂掉吧?之前觉得牺牲啊、献出生命啊,这些说法都很遥远,并没什么真实感。直到真正直面危机,才有了“真的会死”的体会。当时为什么要来当猎人啊?为什么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啊?
沈放和陆星移也抱头蹲在小白旁边。“沈沈沈放……”白凌霄因为害怕,连牙齿也开始打战,“我、我、我还以为……猎人都很、很、很……厉害……根本不、不、不会……被怪兽咬死的……万一我们今、今、今天死、死在这儿了怎、怎、怎么办……”
“瞧你这点出息。”沈放语气倒是镇定,“你以为和异兽作战是皇帝狩猎?既然是战斗,当然会死人。”
“知、知、知道会死还加入,你不要命了?”
“命算什么,我更想活得轰轰烈烈一点。”
“你不、不、不要命我还……要呢!当时为、为、为什么非要拉着我我我跟你一起来……”看着前方虎视眈眈的鬣狗群——还是六条腿的鬣狗,小白内心已哭得死去活来。不玩了!想回家!要退出!这些想法开始在小白心里膨胀、扩散。
沈放的语气有些愠怒:“白凌霄,别再说‘会死’这种丧气话了。谁也没有逼你来,最后你不是自己选择了来吗?之前上学时你不是也说过羡慕蝙蝠侠、蜘蛛侠、超人之类的话吗?我既然选择来,就有会死的觉悟。我相信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凶险的情况,如果连这点状况都对付不了,怎么成为猎人?反正我会努力,不让自己现在死掉。”
“喂喂,我说啊,是你怂恿本大爷来的,为了一个蠢兮兮的青春暗恋故事,你不会忘了吧?”
“……暗恋怎么了?青春期有点激情好不好?从读书时你就一直这样,永远顺其自然,随波逐流,总是抱怨各种不如意,却没有想过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努力去做一些改变。喜欢的女孩子不敢追,心甘情愿当备胎被她呼来唤去。考不上重点大学也无所谓,觉得读个二本也挺好……现在不正是可以自己掌控命运的时机吗?现在我只知道,她能做猎人,我也能做猎人!”
“她?”小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哥,你现在说这些那位姐姐听不见的。”
沈放有些不快,不耐烦地说道:“总之既然已经在这里了,我就要成为一名猎人,一名真正的猎人。”
“说得轻松,怪兽就在那里,你倒是出去砍它们试试看。”
正吵着,那边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转头看去,一头鬣狗趁叶乔和索伦不备袭击了那个大块头男生。鬣狗咬住他的大腿不放,大块头嚎叫着滚倒在地。电光火石间,只听哗啦一声,竟是南宫羽扯下衣服包住手,击碎橱窗玻璃,捡起一块碎片狠狠朝那只鬣狗背后插去。它受伤后竟凭空消失了,众人讶异。南宫羽扔掉还滴着血的玻璃碎片,拍拍手重新躲到何念念身边。
叶乔眉头紧蹙,她将手中的刀由防御姿势转为进攻,“必须10分钟内结束战斗,不然就出不去了。”她转向金发少年,“索伦,帮我。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有趣。”索伦轻哼一声,挥剑向前。
两人如箭般射出去,杀出一条血路。可鬣狗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皮毛斑驳一片,跑动起来几乎分不清个体,让人头昏眼花。
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白凌霄躲在后面,恨不能遁地而逃。
真的没办法了吗?
白凌霄突然想笑。是那种绝望至极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好苦苦发笑的笑。哈,什么嘛!前几天看到一头牛都吓得半死,现在看到的可是更不可思议的怪兽哦。他讥讽沈放,“现在怎么样?后悔来这里了吧?别跟我说那些大道理了。不能活着,道理全是放屁。”
沈放没有答话。
白凌霄低叹一声。虽然抱怨沈放拉自己一起来蹚了这趟浑水,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来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自己也不甘心再过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想要轰轰烈烈一点罢了。
就像沈放说的,谁不想来一个激情燃烧的青春啊。
但事到临头,激情和梦想真的很无力。小白觉得这个时候,一点儿都不丢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变得坚强起来了——要是能挺过这一关,之前害怕的高考算个屁啊!做一百张数学卷子,背几千个英语单词,都太容易了。不,就是一千张数学卷子,几万个英语单词也没问题。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才是超级不值。
连一头异兽都没杀掉,又没有成为猎人。
如果自己死了,妈妈会伤心吗?学校里的蒲苇会记得自己吗?
嘁,这种时候,竟然还是会想起蒲苇。白凌霄突然有点怀念起在教室上课的日子了。就是自己最讨厌的化学课也好,怎样都好。
闭上眼睛,两年前九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自己和好哥们儿沈放一起来榕树中学高中部报到,两人在张贴的分班名单前看了半天,随后同时看到了自己名字,欢呼着击掌。
“靠,居然还是跟你小子一个班!真是甩也甩不掉啊。”
“跟本大爷一个班很痛苦吗?嗯?”
“当然痛苦啊浑蛋!”
追逐,打闹,嬉戏。在满是金色梧桐的校园里穿行,跑到教学楼,找着高一(4)班的牌子。冲进教室,已经坐了一半以上的人。班主任在讲台上拿着花名册登记。
等所有同学到齐了,便是例行的自我介绍。一个头发披在肩上,笑起来有梨涡的女孩站起来说:“大家好,我叫蒲苇,植物那个蒲苇。”
秋阳穿过窗外的梧桐照进教室,在蒲苇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回忆里的光景真是美如画,却远如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