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第一次进入棺材之中,狭隘的空间让我觉得窒息,头上漂浮着的黑色雾气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我惊恐的叫到:“孙爷救我。”
话音刚落,头上的棺盖便打开了,上面坐着一个身穿红色嫁服的女纸人,纸人脸色苍白,双颊摸着浓厚的腮红,嘴唇被朱丹涂成殷红色,头上插凤钗身披霞帔,双手放在腿上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而让我惊恐的是那纸人竟然生长着活人的头发。
纸人慢慢睁开眼睛,眼珠被涂得一团乌黑,纸人盯着我,慢慢张开朱唇,轻声说道:“你来了,来了就好,时辰刚到,我们走吧,夫君。”
纸人的声音让我觉得如此安逸,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脑子也变得开始混沌起来,我竟然呆呆的点了点头。
她伸出洁白的纸手,将我拉起,我俩一起坐入轿中,我扭头看向纸人,纸人阴森的看着我,我对上她的黑眼珠竟然觉得昏昏欲睡。
这时棺外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吼声:“破。”这吼声清啸直下,犹如迅雷疾泻声闻数里,我顿时被惊醒了。纸人幽怨的看了看外面,见我惊醒,竟然用双手将我死死扣住。
我用尽全身气力竟然难挣脱分毫,纸人愤怒的朝着外面喊道:“泼道,坏我好事,待会再与你算账。”说完纸人的眼睛里发出了一道红光,红光正好罩在我的眼睛里,我下意识的闭了下双眼。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下面棺材中躺着一个跟自已一模一样的人,纸人的双手依旧环顾在我的腰间,我下意识的身手去掰,谁想碰到的竟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的手。
手有温度,跟活人没什么两样,我紧张的看向纸人的脸,这哪里还是个纸人,分明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女子见我盯着她,羞涩的低下了头,环顾在我腰间的双手也慢慢松开,脸上全是娇羞模样。
我以前听爷爷讲过他被冲撞时的情形,因此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被冲出肉体之外了。虽说眼前女子艳丽,但是我脑子里还存有一丝清明之性,于是急忙对女子说道:“姐们,咱俩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您勾了我干什么?我就一毛孩子,还是混不吝,您趁早把我放了省的我碍您眼,惹您生气。”
那女子听我说完便惊讶的看着我,许久没有开口,这气氛可就诡异多了,我跟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坐在花轿之中四目相对,脚下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中还有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躺在那,这情景越看越诡异。
还是那女子首先温柔的开口说道:“你是莫三对吧?”我点点头,然后她像孩子一样变脸说道:“就知道是你小子,我真是时运不济,怎么碰上你这么个煞星。”
我急忙摆手道:“是您把我弄进来的,又不是我爬进来的,这怎么能怪我呢。”红衣女子嗔道:“你跟我走。”
说完一把抓住我,朝着花轿外走去,掀开轿帘,我就看到孙老头拿着承影剑在跟血弥勒里面的骷髅打的难舍难分,虽说承影剑锋利无比,可耐不住那血弥勒中的骷髅多,地上已经满是骨头叉子。而孙老头竟然不知疲倦,见到我们俩出来指着那女子说道:“妖妇放了他,今日只是我的投影,若是真身赶来定将你挫骨扬灰。”
女子听完后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竟然还调侃道:“等你真身来了再说吧,区区投影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完伸出右手化作掌状拍向孙老头,女子左手扣着我的手腕,右手手臂变得无比细长,竟然足足有七八米,孙老头见手掌攻来,横剑抵挡,女子见状急忙撤掌,可还是晚了半步,承影剑何等犀利,女子闪避不急,手掌被划了一道口子,女子深知承影剑厉害,不敢与其针锋相对,拖着我的右手往西北方向飞去。
我害怕的叫到:“孙爷救我,这女人疯了,赶紧的。”孙老头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好似不认识我一般。
女子见状咯咯笑道:“他根本就不是孙算通,更不认识你,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说完女子右手拍了我脑门一下,我便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五六十年代城镇的地方,四周全是土坯房,稀稀落落的几颗枣树杨树,树叶也变得秃秃哀哀,不远处还有几座破破烂烂的木屋,这地方像极了老人们常说的六零年闹饥荒的场景。(六零年自然灾害让那些树木也都遭了殃,爷爷说过他就曾吃过杨树叶槐树皮,观音土那时候算是好东西了。)
这时从城镇里跑出来俩五大三粗的壮丁,那女子将我丢了过去吩咐道:“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跑了,他要什么给他什么。”俩壮丁急忙点头称是。
我苦笑道:“就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我能要什么?”女子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这俩大汉一个就能打趴下我十个,我彻底断了捣蛋的想法,于是恭敬的问道:“二位大哥这是哪?您二位怎么称呼?”
其中一个略矮略白的大汉憨厚说道:“我叫牛犇,他是我弟弟牛夯。”我噗嗤一下乐了,心道果然是一个父母生的,取得名字都这么有趣。
转念又一想,我那名字也好听不到哪去,于是客气说道:“二位大哥,小弟莫天机,初来贵宝地,还请多多关照。”我这是按评书里说的,评书里江湖人士都这么打招呼。
哪想这俩兄弟一起摆手说道:“老弟别这么客气,副坛主吩咐了,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们哥俩说,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不许逃跑,虽然你根本逃不出去,但是你不能逃,其余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不好意思说道:“那我饿了。”俩兄弟相视一笑道:“没听说过鬼会饿的,你跟我们来吧。”
我听他俩一说心里便咯噔一下,鬼?莫非我死了?不能啊,爷爷不是说人死之后会去城隍爷那里报道么?怎么来这了?可是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反正现在也逃不出去,不如先填饱了肚子在从长计议。
我跟着他俩走进了镇子。镇子虽说不大,但东西十分齐全,街边那些卖东西的跟我们那里每逢三,八大集一样热闹(我们这阴历逢三,八是集市,整条街都是卖东西的,十分热闹,虽说现在市场管理化,但是为了继承民俗,这大集还是保留了下来)
我跟着他俩来到了一个小酒馆,类似于现在的家庭饭店一般,那俩兄弟就站在我身后说道:“想吃什么自己点。”
于是我扯着嗓子叫道:“老板来一碗牛肉面,多放葱多放辣椒.“老板头都没抬一下,嘴里还嘟囔了一句:“死了还这么多事。”
大哥牛犇站起来一脚将老板踢了出去,怒道:“这是副坛主的客人,他要什么你给做什么,要不然就拿你喂狗。”吓得老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赔笑道:“是是是,我这就去,多放葱多放辣椒。我记下了。”
我惊讶的看着牛犇,这哪里还有刚才淳朴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地痞无赖啊,牛犇见我看着他,又换上一副人畜无害十分淳朴的样子,可是这样子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恶心。
面还没有做好,我开口问道:“这是哪?”牛犇说道:“这里叫做半步人间。”“为什么他们都说我已经死了?”“你本来就已经死了。”我怒道:“放屁,老子好好活着呢,你才死了。”牛犇低着头说道:“我也死了,你也死了,不信你摸摸自己的胸口。”
我急忙将手摸向自己胸口,果然,胸口一点跳动的迹象都没有,我真的死了?在一旁的牛夯说道:“也不算是死了,这里是半步人间,意思就是离着人间半步,离着地府也半步。”我急忙问道:“城隍呢?他老人家呢?”
牛犇听完吓得赶紧捂住我的嘴低声说道:“千万别提他,让坛主知道,就是副坛主也护不了你。”
心中还是纳闷,但是牛夯说的话让我心里舒服不少,至少还有那么一线生机。这时面端上来了,我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面,这店面不大手艺却不错,牛肉酥软,面条劲道,汤浓,葱味十足,辣椒刚好。那味道跟现在的老牛拉面一模一样。(本地小吃,老牛拉面,可惜不是牛肉,老板姓牛。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正吃着,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凑了过来,伸出脏兮兮的手说道:“赏点吃的吧?”我低头仔细一看,好家伙还是熟人,正是我们那村支书黄老六。
我急忙扶起黄老六说道:“黄爷是我,莫三。”黄老六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我,而后发了疯的用脏兮兮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挣扎着说:“你老小子发什么疯,我是莫三。”黄老六等着血红的牛眼怒道:“都是你跟赵家小子害得我半死不活,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牛夯见状伸出粗壮的右手,跟拎小鸡一样拎起黄老六一下扔出四五米远。
我急忙过去将黄老六扶了起来,想不到这堂堂村支书竟然趴在我一个九岁孩子怀里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黄老六才委屈的盯着我说道:“三娃儿,我想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