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
三年后,她还是会问他是否记得
两人结伴去的龙华机场
尽管现在他们帆中鼓胀虚无之海
却不能因此修改一条街的沙沙舌音
南翔,泗泾,罗店,桃浦……他独自
看过更多地方,学习微粒泳姿
学不会的是从曝光中脱水
把赋形交给常识,交给
缄默不语的万国旗
某次去滨江公园拍照,他真的
将自己弹射出去,小电驴像宇宙披风
寒冷爽身粉般附着,他
不再对异星负责
昨天她为他端出海的盆景,尤利西斯
爱上了三室一厅
“帕拉梅拉也是帕涅罗帕?”
关上门,“穷”这削尖的海魔方
转动锁孔中局部的他们
她还说起一件事,比如在松江
一所废弃医院里,他将“灵光”这个词
献给她,仿佛手指也是本雅明
而他仅仅记得在东昌路,崂山路
或是密云路,见到的麻雀不是一只而是三只
《元写作》2016年第8卷
作者
安德,本名杨戈,1988年生于四川遂宁,喜酒,现居成都。
评鉴与感悟
现实秩序与语言的平权斗争,是现代书写的基本主题。“一场无法感染/无法修补的日常之雨”(安德《烦恼》),同样渗进《故地》公寓。《故地》的叙事与语言方式具有十足的拼贴性质。诗人无意手握诗歌揭竿反叛,而更自信于修辞设计本身的力量。这首诗拥有“海魔方”式的立体感,不仅来自时空的穿梭,更来自词句“弹射”营造的交错异景:“帕拉梅拉也是帕涅罗帕?”(此类等式同样被柏桦和欧阳江河使用)句群与语义场的集聚、冲撞,洽于高速而恍惚的城市生活,也构成祁克果意义上的反讽结构。《故地》的结尾是耐人深思的:“灵光”与“故地”天然的语义联系,没有生发出最后神性的光芒,却被麻雀的对举迅速具象化,仿佛破碎的镜像,那浩渺之音只能同碎银般粼粼作响——它始终在切线上行走,这样狭窄而危险的地带,往往最为迷人。(苏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