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又想起什么似的,“不知我睡了几日?”
“这是第七日了。”
南乡护着右臂出门,“多谢德言君这几日的照顾。”
“你现在真要走?”身后的德言传来问话。
南乡往后望了一眼,“对。”
“可你不是找我有要事吗?”
“可在那之前,还有要事。对了,德言君不是要……不,德言君几时离城?”
“暂时不走了。”德言一双眼睛又落在了南乡身上。
“不走?也好。”
“你…”
“南乡,这是我的名字。希望下次德言君不要再叫错了。”
德言嘴角一勾,看来南乡还在为那晚的事耿耿于怀。
“我想向德言君打听一人,可不是现在。下次我来拜见德言君,希望德言君不要推脱。”
德言扶住了南乡即将关上的那扇门,“死人活人?”
南乡像是被问住了,最终还是说道,“生死不明。”
“以后不用特意来月华楼,随传随到。斋,宫,大,人。”
南乡猛的一颤,“你说什么?”
“我曾有幸见过亡国伽叶小斋宫的画像,当然,那是不得外传的宝物了。可不知小斋宫为何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化…”
“德言君,或许你提前知道了她的名字和画像,可你也该知道她早在十一年前被处以火刑,活活烧死在了伽叶皇宫大殿中央。”南乡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每说一句话便语气加重一番。
“我知道。但你和画上一模一样——外貌、神韵。再者,不要过于激动了。”德言似乎并没有受南乡话语的影响。
南乡就这么看着一脸平淡的德言,良久,“我是她怎样,我不是她又怎样?如今我是我自己的南乡,不是伽叶的南乡,更不是伽叶的斋宫。”
南乡努力让自己平静,“德言君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那晚对我无礼实则是引开守卫,城隍庙救我绝非偶然,臂上的愈合的伤口也是多亏了德言君罢。这一番番,德言君敢认不敢认?”
南乡如今被识破了身份,便把刚才自己的猜测纷纷道出。对方是通晓天下之事的德言君,知道她一个亡国斋宫身份相比之下也不算大事,再说她当下相当于无国无家,孤零飘落,身上也没有能让人图谋的物什宝物。
南乡见德言没有作答,索性关门就走,心中已有定数。
出了门,预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这里果然还是月华楼。只是这间屋子所处的位置于月华楼中央偏远了些,周围房间也少。
南乡按着记忆一路奔向破庙,中途转身,“你跟着我做甚?”说罢继续前行。
德言快走了几步与她并肩,“方才说随传随到,可我觉得跟着斋宫比较妥当。”
“德言君,我之后确实有求于你,可你这般跟着我,可能得不到值得你如此热情的东西。”南乡心想着要不直接让他开价?
“斋宫大人说笑了。”
“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就没个缘由?”
“缘由嘛……让我想想,如果我说了,斋宫大人信是不信?”
南乡不知德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愈发觉得自己是不是和他说话分了心,走错了路?转过下一个街口,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旧门,南乡方停下,“你说,我听听。”
“没有缘由。”德言正色。”
“没有?”
“若真要说缘由……我也曾是伽叶人,所以帮了一把斋宫大人,如何?”
南乡最近听见'伽叶'两个字便莫名的头疼,“没想到德言君也是伽叶人。”
“对。我也清楚斋宫当年那些事情……虽不知斋宫为何活了下来,但我也斋宫感到高兴。”
“你不怪我?”南乡心存疑惑。
“将一国气数已尽归结于一女子?我德言还未不明事理,是非不分到那个份上。”
南乡自嘲一般,“呵,那日可精彩了呢……伽叶国破,父君母后自缢,皇弟失踪,他们问我要人……我前一晚抵达皇宫,第二早就被送进火场。可笑的是,上一刻受顶礼膜拜,下一刻便被千夫所指……算了。”南乡不想再回忆下去,徒增烦恼。
德言的目光却悄然先由税利、深邃再转不甘最后才柔和下来。
南乡仍觉得德言的理由牵强了些,但或许又是今日知道了原来不是所有伽叶人都把她当做不祥的妖女、敌国的细作,南乡少了几分不快,想了想,“德言君既然愿意来,就走吧。还有以后直接唤我名字就好,'斋宫'还是别叫了。”
“好的……南乡。”
走进破庙,南乡一眼就看到了冬哥儿他们几个,冬哥儿还是穿着熟悉的旧衣,一个人在地上趴着不知道捣鼓着什么。身边的年龄稍小一点的孩子围着虎头争抢着一只残破的纸鸢。
“大冬天的趴地上不冷吗?”
“姐姐!”冬哥儿虎头等人见到南乡又惊又喜,连忙围了过来。
“姐姐你终于来啦!还有,还有你是德言君!我认得你。”冬哥儿为了确信似的,还围着德言转了两圈瞧个仔细。
“我也认得你,那日你来找过我。”德言顺手摸了摸冬哥儿的小脑袋,冬哥儿受宠若惊地离德言站了一点,躲在了南乡身后。
“冬哥儿。”南乡叫住了他。“还有虎头,你们过来。”
南乡握着几个年龄稍大点的孩子的小手,孩子的手没一只暖和的,但南乡清楚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人感到寒意。
“你们应该听冬哥儿说了狗丫头的事儿。”
“姐姐,我们知道。”虎头话中已有哭腔。
“那日我去寻狗丫头,只怪我才疏学浅,斗不过掳走狗丫头的妖怪。最后也没能把狗丫头带回来……我很抱歉。”
“那狗丫头是不回来了吗?”开口的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儿。
“就像宝儿姐一样?”
南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显然在这个小孩儿眼里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
“姐姐,刚才没见狗丫头和你一起回来,我就猜到了狗丫头,她,她可能回不来了。”冬哥儿握紧了南乡的手。
“可是没关系,狗丫头她那么可爱,依我奶奶以前说的,地府老爷肯定不忍心她下辈子再受苦。”虎头如是道。
“对,还会有宝儿姐陪着她。狗丫头会很高兴的。”冬哥儿一提宝儿,满脸欣喜。
“但愿如此。”南乡喃喃自语。
“姐姐你,今天留下来吗?”
“什么?”
“今日除夕,姐姐上次临走前曾说今年同我们一起过年。”冬哥提醒道。
南乡恍然大悟,“嗯,我记得的。我只是不知道今日便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