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回忆往事不是说二〇〇几年或者是二〇一几年,而是说我初三的时候或者是我高一的时候。对于月份,我们会说成那个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时又或者是期末考试时。
回忆过去,只能用这些不愿回忆的往事作为分界点。
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的小说多了,我也开始萌生了自己写小说的念头。
作家这个梦想,就这样诞生了。
就在我还在想该写些什么的时候,素材就来了。
寒假开始的几天家里很平静,就在我以为可以暂且松一口气的时候,我妈忽然和我说:“我帮你联系好补习老师了,今晚带你去。”
大麻烦来临之前总是毫无预兆,原来这几天我妈在策划着这件事,怪不得都没空责备我。以往我妈也三番五次地说要带我去补习,于是我便不断在记忆中寻找拒绝补习的方法。
“成绩这么差,都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教你!”就在我准备拒绝的时候,我妈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让我有所动摇,似乎人家愿意教,那才是最大的安慰。但我马上告诫自己,安慰那只是次要,不花这种冤枉钱才是硬道理。
不过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我妈一起去。不能在第一时间拒绝,那就只能在去到之后随机应变,见一步走一步了。
我们来到了一栋大厦的楼下,昏暗的灯光下,保安在无精打采地看着报纸,一个亮着灯的广告牌写着六楼是某补习中心。
“上去啊!”我妈催促着。
我极不情愿地迈开步子。
电梯停了在六楼,门一开便看到前台小姐职业的微笑。
“请问你是预约了哪位老师咨询呢?”前台小姐的依旧笑容可掬。
在我看来,这完全是笑里藏刀。
“何老师。”我妈回答。
“这样子,你先填一张表吧!方便我们了解下你的情况。”前台小姐的笑容不减。
我开始还以为那是我妈通过托别人关系才介绍到的私人老师,那会很难拒绝。幸好那只是预约了咨询,而不是已经决定好了,我也有回旋的余地。
但事实很快就证明了我这种想法是很天真的,对于送上门的肥肉人家哪有不吃的道理?
“你好,请说说你的情况吧!”所谓的何老师看了看我填的那张表,她身上繁多的装饰让我想起了历史书上明治天皇和尼古拉二世。
她给我们递来了一张名片,上面的头衔是资深教育咨询师。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教育咨询师其实就是专门向家长推销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老师。至于资深,应该就是推销能力特别强的意思吧。
在我还没想好说什么的时候,我妈便抢着开口了,先是和何老师客套了一番,在数落了我一大通之后,又强调了我英语的缺陷。
我忽然想起有老师叫过我去补习英语,应该是老师也通知了我妈,所以我妈才如此紧张。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我心想糟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果然,何老师也摆出紧张的表情,似乎也很关心我。她继续诱导性地问:“那么其他的科目呢?如果英语这方面比较差,那么语文等等的文科类学科可能也会存在不少问题,作为文科生也是很吃亏的。这些问题要及早引起重视,现在已经高二了,时间是很紧迫的,该为高考做好准备了。”
她这句话几乎是一气呵成,不给我们思考的余地。试图让我们的思维跟着她跑偏,让局势向她所期待方向发展。
“对啊,他的语文也很差。尤其是阅读题,总是把握不了文章的主旨,作文也是喜欢写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特别是那些负面的东西,和他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写了,还是不听。老师,你帮我教教他吧!”我妈说话的语气瞬间变成了有求于人的语气,局势正向着对我不利的方向急转直下。
但我不断告诫自己:我的敌人是何老师,我和我妈的矛盾仅仅是内部矛盾,内部的不团结会让敌人更容易地乘虚而入。这个时候,我必须冷静,然后再找适合的时机去拒绝。
“这种问题其实也不用太担心的,现在最好的方法便是先把知识整理出一个框架,有了一个清晰的思维导图,那么到了后面就能把知识点融会贯通了。而且我们这个是一对一辅导,对于薄弱环节和知识漏洞很有针对性,效果是很好的。我的建议是把英语和语文都一起补习下,因为这两科在高考中都是占150分的。”何老师继续添油加醋地说着一些看似专业的名词,试图在我妈心中营造出一种专业的假象。
她的阴谋也马上得逞了,我妈看着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老奸巨猾的何老师也一定也知道,通常这种时候学生都会抗拒补习,把学生和家长分开来逐个击破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她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赶紧叫了一个老师过来把我带去做所谓的学前测试。
所谓的学前测试都是些常规问题,其实可有可无。她的目的是为了把我支开,便能更容易地说服我妈交钱补习,同时又能装出补习中心很专业的样子。
即使是平时在职场上精通营销策略的精英人士,恐怕也会因为这样而被何老师说服,从而失去思考能力,然后心甘情愿地交钱。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学前测试的问题。内心不停地想:我不能让她牵着我妈的鼻子走,但是为了让我妈更好接受,我必须赶紧想出委婉拒绝的方法。
可惜我太低估何老师的能力了,在学前测试的短短十分钟里,她已经成功地让我妈刷卡交钱。
我在寒假要去补习语文和英语这件事已成定局,我的底线从不补习变成了不补习语文,以捍卫我想成为作家这个拙劣梦想的尊严。
我提出把语文改成数学,何老师想都没想就说可以。仿佛在说:“反正你都交钱了,你的死活已经与我无关,换成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们走出了那座大厦,冬天的大街异常寒冷,路边的电灯柱贴着包治百病的小广告,整座城市似乎都笼罩在路灯下的阴影中。
我摆弄着手中的那张名片,喃喃道:“果然是资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