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丰八年,深秋的一个深夜,叶卿然叩响帝都定北王府大门,从此刻起,她与萧景之注定福祸相依,死生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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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刚进入十月就下了第一场雪,比之去岁提前近一月时间。这场雪,一下便是数天,大时如片片鹅毛,小时似点点柳絮,放眼望去,整个世界白茫茫、雾蒙蒙的,不见一丝亮色。
这般天气,酒肆茶楼最是热闹,没事喝点小酒,聊聊八卦,一晃便是一天。
“十月初二的夜里,北风肆虐,大雪骤至,还没准备好过冬的人家少不得挨冷受冻,怨声连连,便是大户人家不缺锦被、火炭,主人家也忍不住骂一句‘怎的这般鬼天气’。初雪早至,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愁的就不用说了,这欢喜的……”
酒楼里,说书人刚起了个头,边上忽有人喝道:“十月飞雪也不是什么奇事,下一段、下一段,赶紧给我们说说什么样的绝世美人,才能令萧世子一见钟情、百般宠爱。”
一人开口,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闹着要听萧世子的风月事儿。
萧景之,定北王府世子,京中爱慕他的小姐不知凡几,不过没一个让他看上眼的。去岁,宜和公主抛弃矜持向他表露爱慕之心,却被他无情拒绝,拒绝的理由甚是可笑。
宜和公主,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竟被萧世子丑拒,天下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萧世子拒绝宜和公主的理由很充分,毕竟两人站一起,萧世子风华更甚。
潋滟风华,只此一人。
说的便是萧景之。
这样的人,要找个比他漂亮的人做媳妇,不是为难人嘛。与萧世子交好的几个公子哥,还曾戏言,按他这标准挑媳妇儿,就该注孤身。
因此,京中传出萧世子对一女子倾心的消息,怎不叫人惊讶、好奇。
说书人是个四十来岁的读书人,留着两搓小胡子,听众人闹着要听萧世子的风月事儿,从善如流的另起段子,“话说萧世子,端的天人之姿,他喜欢的姑娘哟,必然也是绝世颜、倾国容。”
“大雪忽至,封山断路,萧世子被困南山。谁料,就是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萧世子就在南山捡到一个姑娘。这姑娘呀,美得跟仙女似的,萧世子看的移不开眼,忙带了姑娘回京,又是请御医,又是亲自照顾,一颗心全给了这姑娘。”说书人说的风趣,众人听得入迷。
“两天两夜,萧世子衣不解带,皇天不负有心人,姑娘可算醒了。”
“姑娘醒是醒了,却忘了前尘,不知归路,萧世子为姑娘取名‘初雪’,留人于府中,应是情深……”
二楼雅间,叶卿然双手托着下巴,“听自己的故事,就是不一样,这说书人好本事,一张巧嘴,三分真七分假的事儿也能说的这般生动形象,要不是我就是当事人,怕就信了。”
“小姐要的,不就是这效果。”月溪笑着说。
叶卿然点点头,赞同道,“也是,我还要多谢他,为我省了不少事儿。”
闻言,月溪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叶卿然抬起头,身子往后倒,靠向椅背,“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小姐怎么说也是姑娘家,这般自毁闺誉,日后可如何是好。”月溪很是担忧。
“嗤……”叶卿然嗤笑一声,“叶卿然早在八年前就死了,还要什么闺誉。”
月溪皱眉,显然不赞同叶卿然说的。
叶卿然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随意换了话头,问起别的事儿,“我让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小姐猜得不错,楚国公府和左相府结亲,果真有猫腻。”说及正事,月溪顾不得多想,“楚国公府五小姐,也真是可怜,此前没过过小姐日子,此后却要因这身份嫁给柳笙,一辈子都毁了。”
柳笙这人,自三年前摔断了腿,越发喜怒无常、暴虐残忍。御史台大臣没少弹劾他、弹劾左相府,偏皇帝宠爱柳贵妃,宠信柳家,只当瞎子、聋子,对他做的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帝袒护,柳笙就是打死了人,最后也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解决,京中为此没少生怨言。
半个多月前,宫中传出消息,柳贵妃相中楚国公府小姐,请皇帝为柳笙赐婚。
消息一出,京城哗然。
众所周知,楚国公府如今只有一位嫡出四小姐适龄婚配,而这位四小姐,出了名的心高气傲,据说,她还是爱慕三皇子的。
赐婚圣旨一出,京中不少人都盯着看楚国公府反应,结果,楚国公府平平静静接了圣旨,让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觉得可惜。
白白少了一场大戏,少了许多乐趣。
楚国公府接了圣旨,备嫁的却不是众人以为的四小姐,而是此前都没人听说过的五小姐。
“这位五小姐,是姨娘生的,因她姨娘生前得宠,没少让楚国公夫人没脸,她姨娘死后,楚国公夫人就寻了由头,将她打发到庄子上,不闻不问。要不是出了赐婚之事,只怕楚国公也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圣旨上只说楚国公府小姐,没说哪位小姐,楚国公夫人不想女儿嫁给柳笙,这位五小姐自然而然就成了牺牲品。”月溪说着打探来的消息,话里话外多是对崔玉容的同情。
叶卿然听了,没多少意外,高门大院里,最不缺阴私事。不过,叶卿然勾起唇角,戏谑道,“这位五小姐,就甘心嫁入柳家?”想想都不太可能。
月溪摇摇头,“这位五小姐回来后,没哭没闹的,如今一门心思准备嫁衣。”
“有些意思。”叶卿然挑眉。
月溪问:“小姐的意思是,这位五小姐不像表面这般乖觉?”
叶卿然反问:“换了你,你待如何?”
当然是闹个天翻地覆啊!
月溪恍然大悟,“小姐是想……”
“安排人到她身边,尽可能的帮她,我要楚国公府不得安宁。”叶卿然说。
“明着帮,还是暗着帮?”月溪问。
叶卿然回道:“明着……不,先暗着帮她,看看情况,若是个没用的,也就不用在她身上费心思。”
月溪点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吵闹声,叶卿然探头看去,而后弯了嘴角,“倒是巧了,赶上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