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你在干嘛呢?赶紧的呀,芋英夫人那边都要催死了。”
“等等啊,我的妆马上就好了,马上马上。”
“诶呀,你已经够美的了,你想等什么时候再去啊?等大名们都到了的时候吗?”
“好好好,来了,来了。您辛苦了,今天您受累啦!”樱子随手从怀中拿出几个铜币塞到侍女英七儿手里,作新年的礼钱。
“诶呀,谢谢你啦,樱子。你是今年第一个给我礼钱的人。”英七儿满脸笑容的对樱子说。
樱子摸了摸她前额上的头发,真诚地说道“新年快乐啊!”
“嗯嗯”英七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看起来喜庆又吉祥。
“樱子,我们真的得快一些了,要不然芋英夫人那边该怪罪了。”英七儿睁着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樱子。
她用棕色的眉笔在眉梢上用力一挑,然后说:“好,我可以了,现在就出发吧。”
舞苑门口,今天盆栽的松枝格外地翠绿。樱子跪坐在了吉原在节日活动期间接送贵宾的木轿里,窄窄小小,方方正正的,由四个人抬着,今天还特意在把手的地方系上了红色的绸缎。
随着轿夫的一声高喊“嘿啊”,轿子就摇摇摆摆上了肩,然后慢慢消失在了英七儿的眼中。
其实樱子到的并不算晚,甚至有些过分早了,下面的人总是这样,总要搞出个提前差。命令一层层传下去,每层都加个一刻钟,等到樱子这里就已经被通知至少提前到两个时辰了。于是,在大家都还在布置场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经典木色和服的少女在下人们之间穿梭来穿梭去。
樱子心里想:“唉,知道这样的话,就可以再好好画一画眉毛了。”
她跪坐在一个角落里,身边站着一个服侍的下人。
过了片晌,她才意识到,全场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坐着的,其他人都在忙前忙后,焦急地浑身汗淋淋的。
再加上实在坐得无趣,又没有可以和她说话的人,她便索性拿出绑带,将和服肥大的袖子绑在肩上露出手臂开始帮着大家一起布置。
“姑娘,您怎么可以做这些呢?”首先没人注意到她的忙绿,后来还是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大娘注意了这个穿和服的小姑娘在和他们一样,便上前问了问。
樱子楞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说“哦,没事儿的,我正好帮帮大家。”
“那您……”
“你不用照顾我了,我自己可以的,您忙您的去吧。”
“那好吧”大娘悻悻地离开了。
樱子来到主场,也就是稍后芋英夫人和众大名以及贵宾要在此观看和交流的舞台和观众池。
当然,大量嬷嬷侍女卫士和闲人是站在二楼观看的,并且不像一楼那么秩序井然,二楼简直就是狂欢的月场,你可以尽情的唱跳,没有任何的礼仪限制,算得上是年度吉原最欢乐的地方了。并且一些吉原外的普通百姓也可以提前申请入原参观,当然大都也会被安排在二楼。所以,民间便传说,做成功江户人的第一步就是要登上吉原的二楼。
主要来宾的席榻和案桌都还没有安排好,也不知是谁买的蜡烛,可能是受潮了的缘故,一直点不着,点了灭,点了灭的,好多人围在烛台前导致遗忘了这些重要的事情。
樱子把刚刚被弄得横七竖八的案几归正,然后将桌上的茶具依次摆放好,茶桌下的蒲团垫也弄得烂七八糟的样子,“真是没有体统,粗鄙的门钉。”樱子心里骂道。
“咦?”她心里一惊。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让樱子忘了今天应该是自己在吉原过的第五个年了。
樱子刚刚想起自己说的话,发现自己已经在无形中慢慢和整个江户融为一体了,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
她又想起妈妈了。也不知道现在妈妈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原来的家里过年,她自己一个人一定好孤独,好孤独。
她一定像以前一样,默默的趴在角落里自己一个人流泪。
樱子依稀记得,以前过年的时候妈妈一想起爸爸就哭着流泪,有一次妈妈在做饭的时候,又想起爸爸,便一边做饭一边哭泣,她躲在门后不敢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劝妈妈。结果那天的饭菜都特别的咸,咸到无法下咽,妈妈之后便哭得更厉害了。她就抱着妈妈说:“妈妈,妈妈。我们不哭了好不好,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你看你,你肯定是把眼泪都哭到饭里面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咸呢?”看到妈妈被哈哈逗笑了,她便爬到妈妈的腿上给妈妈擦眼泪。
再后来,她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做了一个纸糊的小帐篷,然后和妈妈说:“妈妈,以后你再想爸爸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好不好。”“从今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小秘密基地。”“小秘密基地不可以和外人说哦。而且出了基地就不可以心情不好了,就不可以再哭了。”她在妈妈面前摇摆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惹得妈妈直发笑。
“好,妈妈答应你,出了这个秘密基地就绝不再哭了。”
樱子看着刚刚摆上桌配有海带的香草年糕,心想,妈妈肯定没吃过这种东西,她现在在哪儿呢?还会在她自己给妈妈做的纸帐篷里哭吗?
她多希望现在妈妈能够再抱一抱她啊,哪怕一下也好,让她再体验一下妈妈怀抱的温暖。她从怀里拿出前几天福子送给她的心愿结,握在手里许愿,“希望妈妈可以一直健康,一直健康。我还要再许一个,希望灵神你不要觉得我太贪婪。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不,我一定可以回到妈妈身边,让她再抱抱我。”
樱子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想妈妈了,以至于自己出现幻觉,她真真的觉得现在此刻正有人在背后抱着她。她真的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是一种令她安心,差点睡着的温暖。这种幻觉出现的如此真实,以至于她真的感觉有人在抱着她。
她回头一看。
发现芋英山子正抱着自己,凝视着她。
樱子被吓得挣脱了拥抱,差点站了起来。
“我……有这么吓人吗?”
“没有,没有。”樱子被吓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在不停地道歉。
“你干嘛和我这么生疏啊?怎么去了一段时间别的园子就连我都不敢认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抱歉,我刚刚……刚刚……”樱子语塞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哭了?”
如果不是芋英山子提醒,樱子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上都是泪痕,肯定是刚刚太动情了,以至于哭都没觉察出来。
“没关系的,我去,我去后屋重新整理一下。”“真是抱歉。”樱子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慢慢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