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昏暗的路灯下,云虹拖着疲惫的身躯,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
此时他仍觉得头昏脑胀,胃里也一阵火辣辣的难受,腹腔中总感觉有一股热流要涌上来。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吹得云虹全身发冷,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自觉地双手环抱住身子,但此时,腹腔中的那股热流更凶猛了,一下子涌了上来。
“呜哇——!”云虹立刻弯下腰,手扶着电线杆,在路边呕吐了起来。
中午跟黄浩见了一面后,在黄浩等人的威逼之下,他终于答应加入英豪帮。帮派内添了新成员,黄浩当然要好好庆贺一番,于是又在晚上大摆了几桌,云虹作为主宾,当然不能缺席,酒也不能少喝。
他跟着黄浩,一桌一桌的敬酒,他不胜酒力,尽管能推的就推,但无奈作为主宾,敬他酒的人实在太多,他还是喝得烂醉。
吐完之后,顿时觉得全身一阵舒爽,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云虹拍拍脑袋,懒洋洋地依靠在电线杆上,忽然,嘴角抽动了几下,竟独自在那自言自语了起来:
“黄浩啊,黄浩,我云虹到底哪里厉害,值得你这么拉拢?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呢!”
云虹抬起头来,望着那漆黑的夜空,独自叹息。
云虹闭上了眼睛,心中的酸楚无人诉说,黄浩逼他走上了一条既黑暗又危险的道路,他不敢想象他的未来会怎样,或许,会被警察抓起来,面临一场牢狱之灾;或许,会被人乱刀砍死,面临一场血光之灾……
无论是被抓捕,还是被砍死,如果仅仅是他自己一人承担这些果报,那也无所谓了,但他还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爸爸妈妈,想到自己老妈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自己老爸那渐渐弯曲驼起的脊背……他心中便有万分不忍。
而逼他走上这条绝路的,却是自己的好兄弟,心中的大哥——黄浩。
正当云虹独自伤感之际,路旁一阵奇怪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云虹扭头望去,不远处一垃圾桶旁,一黑一黄两条大狗,正冲着一只小白猫呲牙咆哮着,露出锋利的犬牙,脖子上的毛纷纷竖了起来,如同一根根钢针,嘴里还不时“嗷嗷”低吼着,兽性十足。
而再看那只小白猫,毛色纯白雪亮,十分可爱,此时正紧紧靠在垃圾桶下,想夺路逃跑,但被两条大狗一左一右堵住了去路,只能将身子绻在哪里,满眼恐惧地望着眼前的两只庞然大物。
这时,小白猫朝云虹这边看了过来。
云虹和白猫四目相对,突然心神一动,不知是否是酒后错觉,那一刻他竟感受到了小白猫目光中的求助和期望。
而且云虹还感觉,这只小白猫和别的猫不太一样,似乎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与其说它是一只猫,倒不如说它更像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这是一只有灵性的猫!
云虹站在那里,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小白猫。
两条大狗逼得更近了,有一条已经把身子伏得低低的,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四肢也已经压成了一条“弹簧”,蓄势待发。
不行!必须要救下这只小白猫!
云虹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摸起快石砖,仗着酒胆,借着酒劲,猛地冲上前去,朝两条大狗大喝一声后,一砖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大概是酒精影响了出手的准确性,云虹这一下砸偏了,砖块擦着大狗的脑袋飞了过去,重重砸在了路边的水泥地砖上,“啪!”的一声,巴掌大小的砖块立刻碎成数块。
两条大狗刚要发起攻击,但被云虹这一声爆喝,以及那突然飞过来的砖块给吓了一跳,迅速后退两步,注意力已从小白猫身上转移到了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类。
而趁两条大狗分神之际,小白猫瞅准机会,立刻开动四肢,如离弦之箭般窜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趴到最粗壮的一根树杈上去,静静地看着树下的一人两狗。
不好!云虹心中一惊,刚才不但没有砸中狗,可能还把狗激怒了,要是反过来朝自己扑过来,自己此时手无寸铁,该如何是好?
果然,两条大狗冲云虹狂吠两声后,其中的一条大黑狗立刻伏下身子,后腿猛一蹬地,“蹭”地朝云虹扑了过来,同时另一条大黄狗也紧跟着一起扑了上去。
这下完了!云虹顿时脸色大变,这大半夜的,人流稀少,就算呼救也没人听得见,估计会被咬个遍体鳞伤,但也本能地抬起胳膊肘,护住咽喉要害。
正当云虹咬紧牙关,准备挨上恶犬两口的时候,只听“嗖”一声,像是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两道银光从云虹身后瞬间飞过,几乎擦着他的两肋,如同两道银色的闪电一般,射到了两条大狗的嘴巴上。
只听“铛啷”一声金属与骨骼撞击的声音,两条恶犬刚做出了个前扑的动作,却都被这两道银光瞬间击倒,此刻已躺在地上抽搐着,嘴里“汩汩”地冒着血,把它们疼得“嗷嗷”直叫。
云虹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刚才还张牙舞爪、凶相毕露的两条大狗,转瞬间就躺在地上“呜呜”哀嚎着,意想不到的犬口得救,让云虹觉得如同做梦一般,用力打了自己两巴掌后,确定这绝不是在做梦。
于是,云虹迅速回头望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位神枪手救了自己,但四处张望了一圈后,昏暗的路灯下,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云虹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嚎叫的两条大狗,它们虽然只是嘴巴遭到了重击,但也足以使它们丧失一切战斗意志。
两条大狗躺在地上嚎叫了半天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耷拉着个脑袋溜走了,走时嘴里还不住地往外留着淡黄色的血水,血水掺杂着唾液,沿着嘴角一直流到地面上。
两条狗溜走后,云虹擦了擦脸上渗出的冷汗,心中不断庆幸自己运气好。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多谢公子仗义出手,在下感激不尽!”
那声音,如同空谷中的淙淙流水般清澈纯净,又如同幽夜里的曼妙琴声般优美动听。
“谁!?”云虹吓得差点跳起来,这大半夜的,本来四处无人,却突然有人出现在你身后,还跟你说话,换成谁都得吓一跳。
云虹转过身,同时心中奇怪,谁说话这么文绉绉的?而且声音还那么好听?
当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云虹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年轻女子,女子眉目如画,桃花眼,柳叶眉,粉唇玉面,身穿一件白色连衣裙,如出水芙蓉一般,正含笑看着自己。
那一刻,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云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美貌女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忘记了说话,忘记了呼吸,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女子看着云虹,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公子莫要惊慌,在下柳雨璃,本为寻找爱宠小苗而路过此地,又见公子仗义出手,舍身救下小苗,本想前来向公子道谢,却不慎惊扰公子了!”
云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美貌女子,同时心中大为不解,这个女人怎么说话这么奇怪?像武侠小说里的人一样,满口古文。
“喵呜~”一声猫叫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柳雨璃转头看向一边,云虹顺着柳雨璃目光望去,躲在树上的小白猫已经沿着树干爬了下来,又“喵”地叫了一声,轻快地跑到柳雨璃身边,柳雨璃半蹲下来,小白猫顺势跳到了她的怀里。
柳雨璃抱起小白猫,缓缓站了起来,一手抚摸着白猫的小脑袋,然后伏在小白猫的耳边轻声细语道:“让你不听话,自己跑出去贪玩,这次长记性了吧!”
声音轻细柔美,荡人神魂,云虹听了,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酥软。
小白猫似乎听懂了一般,“喵”的回应了一声,然后依偎在柳雨璃怀里,十分的乖巧可爱。
柳雨璃轻轻抚摸着小白猫的脑袋,对云虹说道:“小苗平时比较贪玩,这次瞒着我跑出去,结果差点出事,若不是公子及时出手,恐怕……”
云虹此时已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尴尬地笑了一声后,又挠挠头说道:“哦,没……没事,原来……这只小白猫……是你的啊!”
云虹又继续说道:“其实,出手帮忙的……也不光只有我啦,要不是有人从后面开了两枪,打跑了那两条大狗,不然……我就要被它们咬个半死了!”
在这个女子面前,云虹发现自己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柳雨璃微微一笑,说道:“但不管怎么说,公子路遇不平,敢于挺身而出,有这份侠义心肠,也已难能可贵了!”
云虹被夸得飘到了云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心想这次出手救猫是救对了,还能邂逅这样一位“仙女”,就算自己真被咬个遍体鳞伤也值了。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柳雨璃看着云虹,突然问道。
云虹抬起头来,和柳雨璃眼神一碰,心神猛地一颤。
那双眼,如同一口古井,波澜不惊,那乌黑闪亮的眼眸,又如暗夜中的广阔苍穹,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云虹慌忙避开柳雨璃的目光,不再看她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似乎能看穿人的灵魂。
于是脸上微微一红,羞涩地笑道:“呃,我叫云虹,是菏城大学的学生,今年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
就在这时,云虹心跳突然加快,脸上也开始变得滚烫燥热起来,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脏兮兮、又破又烂的鞋子,洗得发白掉色的裤子,和那身土气而又沾着片片污渍的学生服,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转身背对着面前的“仙女”,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一身邋遢相。
活了二十三年,云虹从未这么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同样都是美女,就算在杨美心面前,云虹也从未感到这么大的压力。
柳雨璃却并未在意云虹的衣着,只是看着他,含笑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幸会,今日结识云公子,在下甚感欢欣,云公子为救我家小苗,不惧恶犬,挺身而出,此等勇气魄力,着实让在下钦佩不已!”
柳雨璃满口之乎者也,听起来却丝毫不觉别扭,再搭上她那清澈空灵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
被眼前的“仙女”这么一番夸赞,云虹心中一阵激动,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挠挠头说道:“哈哈!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这时,一股浓重的酒气从云虹的口鼻中呼出,云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今晚喝了这么多酒,不但身上一身酒味,就算说话时,口鼻中也不断呼着酒气。
“不好意思!”云虹捂着口鼻,心想这下可出糗了,自己一身的酒气,不但在“仙女”面前失了礼,还有可能会被人家误以为是抽烟酗酒的不良青年。
想到这,云虹已在心中将黄浩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
柳雨璃似乎看出了云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云公子不必如此多礼,酒为文人七雅之一,古往今来,无论文人儒生,还是英雄豪杰,均以酒助兴,以酒抒怀、以酒会友,云公子一堂堂七尺男儿,喝点酒也无伤大雅!只是——”
柳雨璃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饮酒还是适量为宜,饮酒过多,反而损伤身体。”
云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丝伤感。
柳雨璃又问:“见云公子面带愁容,神色哀伤,最近可有不顺心之事?”
云虹神色黯然的点点头,一脸无奈,心中不禁赞叹柳雨璃的心细如发。
柳雨璃摸了摸怀里的小苗,然后凝视了云虹半晌,那深邃的眼眸中隐隐闪动出一丝光芒,然后缓缓说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难尚未临头,云公子不必过早哀伤,倒不如安心享受生活,潇洒快活地过好每一天……”
“大难?什么大难?”云虹顿时摸不着头脑了,疑惑地看着柳雨璃,没看出她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好奇心大起,竟然学着柳雨璃拽出了一句古文:“柳小姐何出此言?”只是远没有柳雨璃说得那般自然优雅。
云虹说完便觉得有些滑稽,随即尴尬地笑了一声。
柳雨璃却丝毫不在意,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也许在下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