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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是天涯沦落人,你是相逢最相知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仔细想一想,真是宁愿相信这句话一直到天荒地老,把这辈子所有的萍水相逢都看成前世今生的缘分,活在庆幸中,活在感悟里。于是我喜欢这句话。

有一次我在博客上引用了这句话,结果好友小巨给我回复了三十二个哭泣的表情。

小巨今年三十岁,是外企金领,年薪几十万,有房有车,中产阶级家庭,书香门第,外表不算绝世美颜,但是也油光水滑,匀称细挑,眉清目秀。只可惜,就是没有男人,多么沉重的打击,世界上有几十亿男人,没有一个属于她这个看起来“不错”的女人。三十不中留,全家人催婚,搞得小巨逢年过节不敢回家。小巨说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大龄剩女,简直是突如其来的打击,我不懂这是何等的“突如其来”,小巨回我:当然是三十年的突如其来……

小巨总和我说:相遇好难,相知好难,相爱好难。

她把爱情看得比登天还难,她把两个人共同生活、共度人生想得比飞过银河系还要复杂。她有时候一想到自己这辈子还得去找个男人过日子就吓得瑟瑟发抖,但是小巨不是铁石心肠,她细腻如水,她感慨自己热恋的时候就是一个温情细腻的诗人,总会爆出许多金句,偶尔还能见到一滴难得的泪水,被朋友们戏称:“老姑娘的黄金泪”。

小巨这辈子最不相信的就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就是耍流氓。”她霸气地说道。她觉得她以后的老公应该是“日久见人心、老马识途”,以后才能共度一生。我真的好想送她一本《恋爱攻略》,小巨理智得很,对待所有的攻略都持批判态度,所以很少听得进去大家的建议。

小巨并非不懂男女之情,她其实是个老司机,在大学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半,那可真是真真正正的“日久”了,可惜毕业以后男朋友家里催婚,正逢小巨在职场上如日中天,小巨不想辞掉蒸蒸日上的工作,洽淡无果,商议无果,竟然就这么分手了。小巨说:“分手就是乍暖还寒时候的冰桶挑战,这辈子只要你一想起那一天的温度,必定瑟瑟发抖,再看手里举着的砍刀,上面沾染了那个畜生的鲜血,滴滴答答染红一片。”三年以后,男朋友的孩子已经满地跑,小巨在上海站稳脚跟,成了个小富婆。不知道她手里的砍刀是否还在滴血,只是从前已经被风霜掩埋,未来等着这位老姑娘的“黄金泪”去洗刷。

小巨会不定期地来我店里找我哭诉,每次看偶像剧,每次过情人节、中秋节、端午节,每次麦当劳、肯德基出“第二个半价”,每次遇到喜欢的品牌出情侣款……小巨总是找我哭喊一阵,抱怨自己生不逢时,为什么没有指腹为婚;抱怨自己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要原价买甜筒;抱怨自己几经杀戮,手上血债太多,还不起。

小巨说:“一心脱单,奈何天意如此,苦不堪言。”她在哭喊的时候会唾弃自己的一切,而在哭喊过后,又开始不相信任何形式的突然相恋,她期待着自己的“老马识途”和“日久生情”。日久生情和一见钟情有什么区别呢?爱情很复杂吗?小巨,你真的想得太多了,其实恋爱不需要想太多,只需要勇敢地去闯。给你推荐一首我咖啡厅里时常悠悠响起的背景音乐——梁静茹演唱的《勇气》。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你若细想这句话,会慢慢感觉到心意暖暖,不由得一抹春风拂面,嘴角上扬。

即便小巨不相信我的一切道理,但是我还是想用这句话温暖单身狗小巨,毕竟情人节又要到了,她总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我想送她一份特殊的礼物,温暖她那颗期待爱情又在这一路上如履薄冰的玻璃心。

给小巨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相逢的,爱情能从一切事情中衍生出来,那些让你意想不到的机缘都会升华出你意想不到的结果,终点是要懂得在何时越界,越界才有爱情。

我见过最奇葩的婚礼主题:垃圾夫妇就是你和我,爱你的时间是天和地。这让所有长辈无语,让所有来宾尴尬。这是我一个表妹和我表妹夫的婚礼现场主题。两人真的是出门倒垃圾时看对眼儿的。

我表妹爱干净,特整洁,连垃圾都是用塑料袋装得整整齐齐,她稍稍有些清洁型强迫症,这一点其实深受家人的鄙视。我们这些表哥们从小就不爱和她玩,但凡溅到她身上一滴水,一粒沙,她立刻回家换一身新衣服。

表妹夫和表妹住在同一条街,这俩人在同一个垃圾桶倒垃圾,表妹把整洁的垃圾袋轻轻地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和所有正常人反应一样的鄙视她的男人。表妹和表妹夫第一次见面是在深夜,大约十一点。表妹容不得家里存放垃圾,披上大衣就跑向垃圾桶,表妹夫则刚刚搬过来整理日用品,整理出两大包垃圾,饿得要死,出门寻觅吃饭顺手带了垃圾出来。

表妹见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人,用鄙视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刚扔下的那个整洁的垃圾袋。

两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分开。

从此以后就相识了,一个是强迫症精神病一般的整齐垃圾袋,一个是无比邋遢糊涂的散乱垃圾,但是一同扔进了同一个高高大大臭臭的垃圾桶,被同一辆收垃圾车运走,扔进了同一处垃圾回收站,突然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浪漫……

有一天,表妹夫的破碎垃圾袋在风中凌乱了,正赶上表妹倒垃圾,于是表妹夫见到一个开了挂的女人,在风中追逐碎纸和脏塑料袋将近五分钟,终于捡回了所有的垃圾。表妹夫震惊了,他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这一辈子真的需要这样一个女人帮他把身上所有的垃圾都收起来扔掉。

于是在另一个大风天,表妹夫找表妹在垃圾桶旁边吵了一架。

表妹夫的论点是:“你不喜欢我,你怎么可能帮我捡垃圾?”

表妹的观点是:“你是神经病,我看你像垃圾。”

“那你把我捡回去整理整理吧。”

“神经病”表妹甩脸走了。

可是表妹夫却是认真的,于是臭臭的垃圾桶旁边多了一个等候倒垃圾的表妹夫。十天过去,表妹问他:“你确定你不是神经病吗?哪有这么追女孩子的?”

表妹夫笑答:“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玩浪漫,用几百个垃圾埇摆成一个心形,再点燃垃圾桶,让它如同烟火一般绽放。”

表妹服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经过不到一年的“整理和清洗”,表妹把这辈子最宝贝的“垃圾”回收了。

这的确是一个神奇的相爱故事,可是仔细想想却也合情合理。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还有,爱情其实挺简单的,其中一个人越界追逐,另一个人往往并没有太大的抵抗力,坚持不了几天就妥协了,毕竟死扛到底的硬骨头不多。

恋爱的开始可能是任何一场闹剧,任何一次越界。不用恐惧一切,仅仅需要大步向前,走到哪儿算哪儿。

小巨,爱情很难吗?

给小巨的第二个故事是关于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故事。当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步一步逼近对方,望着对方的眼睛,直到距离不到五厘米,你可能发现你仇恨的对手正是世界上唯一的知己。这个世界上没有注定在一起的人,只有恰好被遇见的人。

我原来公司里有两个相同的部门,叫策划一部和策划二部,请问这意味着什么?答,意味着战火纷飞,鞭炮齐鸣,硝烟滚滚。

这两个部门的经理都是四十岁单身,巧了,一男一女。两人都是公司的老员工,互相恶斗了将近十年。效益和工资挂钩,工资和地位挂钩,地位和尊严挂钩。两个狮子座的部门经理成了彼此生命中的死对头。男经理离过婚,有个孩子,女经理一直未婚,因为年轻时挑花了眼,结果一不小心错过了嫁人的最好时机,于是她生命里只剩下和男经理恶斗,绝不屈服的恶斗。

每一次开例会都会听到两个人激情昂扬地互相挤兑。

“嘿,早啊,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早啊,秃头鳏夫。”

接下来经理开始宣布下面的任务,两人必定针锋相对。

“你这个完全不能实施。”

“你这个根本没有理论依据。”

“你敢针对我?”

“你敢忽视我的部门?”

听两位经理的互相厮杀早就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听着听着竟然听出了感情,我想如果有一天这两个人停止了厮杀,例会大部分时间我都会睡觉。

有一天,男经理在路上一边跟女经理打电话吵架一边开车超速,一怒之下撞上了护栏,安全气囊弹出来,他头破血流,被送进了医院。

吵架没结果,脑CT的结果却最先发给了女经理。

女经理正恨得牙痒痒,愤恨他竟然一怒之下挂了电话。当收到医院通知时,她全部的愤怒都转变成了力量,她从座位上一蹦而起,撞到桌角,摔了手机,扑倒在地。

她连假都没请直接奔向医院,见到那个前一秒还被自己诅咒的男人此刻浑身是血地躺在病床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签一份手术同意书。

要是死了,你也得死在我手里。

临推进手术室,女经理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嘿,秃头鳏夫,你要是敢死,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男经理死命地瞪了一眼,从氧气罩里囫囵吐出几个字:“老姑娘。”

手术成功,头部完好。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第二眼就是她。她满眼泪水,看起来就像是他儿子的妈。护士都这么说。

我们听说这俩人搞在一起全都瞠目结舌。

不可能吧?

他俩难道不是这辈子注定要“驰骋疆场”一生的吗?怎么可能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可能性呢?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停战不可能,战争却不影响相爱、相知和相守。

我离开这家公司以后,听说两人领证,没有举办婚礼。

为什么没办婚礼?因为商量婚礼仪式步骤的时候,两人当着婚庆公司工作人员的面大吵一架,一个撕碎了宾客的名单,一个剪烂了婚礼的礼服,最后两人合力误伤了试图劝架的工作人员。婚庆公司当场罢工,请辞离开,从此行业内再也没人敢接这单生意。

所以,婚礼省了。

这辈子没有注定在一起的人,更没有什么金童玉女。太多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可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相逢,我们不断地相逢,不断地熟识对方,不断地付出,不断地收获,最后我们感恩相遇,感恩时间,因为相逢碰撞到时间,擦出的火花就成了爱情。

小巨,爱情很难吗?

给小巨讲的第三个故事是关于维持关系的故事。想要维持所有的关系,总要懂得付出和所求,人的承重能力有限,千万别背上太多的重量上路。贪心的人总把所有的东西占为己有,豁达的人总是选择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别去追求那些耀眼的不平凡,幸福快乐往往都在平凡里。

芬姨是我咖啡店的老顾客了,一个头发发白的奶奶喜欢我的咖啡,这对我来说是值得炫耀的。我偶尔凑过去和芬姨聊几句套套近乎,防止她嫌我冷漠而去尝试街角对面的新咖啡店。

芬姨总是一个人来,喝咖啡,看看书,最后被一个老头接走。他会一脸嫌弃,瞪一眼芬姨手边的咖啡杯,付钱,拉着她离开。

芬姨说这老头是我芬姨夫。

两人结婚快六十年了,芬姨夫对芬姨特别好,老夫老妻时常相视一笑,芬姨夫看起来倔强不通情理,总是瞪我,总是嫌弃我的咖啡价格不合理,总是抨击我的椅子太软,甜点太甜,总是愤恨地唾骂那些在我店里明目张胆卿卿我我的年轻人。这样的芬姨夫,只要接触到芬姨的目光,立马温柔起来,他会变成一个软柿子,任由芬姨捏。

我问芬姨维持这样的感情有什么秘诀。芬姨笑而不答,说我们年轻人不懂。

我想试着从两人的身份去分析,我了解到芬姨是从前名门望族的资本家大小姐,芬姨夫却是一个来自农村的木匠。两个人的婚姻开始并没有感情,家中匆忙操办只是为了让芬姨躲过日本人的抢亲,便宜了给芬姨家做小工的土小子。后来这个土小子跟着红军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参加抗日战争,又参加解放战争。经历过生死离别的瞬间,经历过离奇怪异的年代,经历过平安日子的烦琐,都熬过来了。六十年,风风雨雨,走走停停,最终手牵着手,没走散。

芬姨有一天问我看没看过刘震云的《我不是潘金莲》,我说看过。

芬姨说:“你总问我,我和你姨夫这么多年怎么维持的关系,你看,你都知道嘛。”

老干部的生日宴会,小辈儿们问老干部如何维持这段婚姻这么多年。

老干部说:“一个字,忍。”

老干部妻子不干了:“四个字,一忍再忍。”

从前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没有抓住的东西就像是沙滩上的沙子,你抓一把在手里,最后留下的只是虚无。看就看当下,抓就抓能握住的,要知足,要学会忍受知足。所有的关系都有保质期,所有的关系也都有催化剂。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必定磕磕碰碰,必定矛盾丛生,爱情里两个人都应该学会忍,忍受了别人的不好,享受他的好,忍受别人的不同,享受他的默契,忍受别人的不安,享受他的平静。最后在岁月里收藏的就是好默契,好平静,还有好日子。

小巨,爱情很难吗?

这个世界上有倒垃圾遇到的爱情,有死对头的爱情,有穿梭于时间的爱情,两个人的相遇多么容易。

爱情没有规规矩矩,更没有十全十美,没有你期待的老马识途,但是日久见人心是存在的,只是它不存在于相逢之中。相逢就是相逢,相逢是天涯沦落人的碰撞,是久别重逢之后的坦然。相爱很简单,只要臭味相投,只要在恰当的时间刚好不是烦躁的心态,要试着去接受,试着去安抚,试着去用心。在天涯中,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所有的爱情都是一时兴起,所有的婚姻都是心心相印的,一瞬间定格一辈子。

我祝愿所有在岁月和时光里迷茫畏惧的“小巨”都能沦落到一起,让单身的人们相遇,相逢,活出一番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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